刘备忙道节哀,又讲了自己要往徐州支援陶谦之事,临别拉着赵云的手,再三叮嘱,约定来日再会。
在徐州,怀着家仇的曹操势如破竹,领兵一举拿下了徐州首府彭城。愤怒与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此时的曹操正是盛年,又有丧父之痛,且为陶谦所辱,举兵过处,竟大行屠杀,战俘、官吏、民众、甚至恰在其间的商人手艺人,都难逃一劫。
陶谦难挡其锐,只得退到沂蒙山下郯县,据险而守,等待盟友支援。
徐州原本还在观望的豪族士人对曹操大失所望。
其中便有诸葛一族。居于徐州琅琊阳县的这一支,原是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后人中有诸葛珪与诸葛玄这对兄弟,出仕为官。兄长诸葛珪曾为兖州泰山郡丞,可惜前两年病亡,弟弟诸葛玄原是在荆州刘表处做事,闻讯来奔,照料兄长后事与留下的年幼子女。
诸葛珪前头的妻子早亡,只留下一子诸葛瑾,如今年已二十能奉养继母。后妻所出的孩子却还年幼,儿子里诸葛亮只十三岁,诸葛均就更小了,更不必提还有几个未出嫁的女儿。
诸葛玄来到徐州,为兄长料理后事,照拂子女,原待守孝期过了,再做定夺,谁知道正遇上曹操与陶谦之争。
眼见徐州生灵涂炭,阳县许多人家都背弃了祖坟,携带老弱,流亡逃生,诸葛玄便下了决心,唤了大侄子诸葛瑾来,同去见寡嫂,道:“徐州形势如此,想必一时难了。孩子们还小,受不得这等兵乱。我所供事的荆州,州牧大人乃敦厚长者,重礼修学、保境安民,可避战乱。我意将几个侄子侄女接去抚育,来请嫂嫂同行。”
章氏流泪道:“孩子们托付给小叔,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哥哥葬在此地,我怎能弃他而去,叫他独自留在此处。只求小叔成全我这片心,叫我留在老宅为你哥哥守墓。”
诸葛瑾忙道:“守墓原是儿子应尽的孝道。弟弟妹妹们都小,还需母亲照料。请母亲与叔父同去,此间便交给儿子。”又连连再劝。
诸葛玄也一力相邀。
章氏仍是流泪,只不再说话,想来是默许了两人的提议。
十三岁的诸葛亮坐在破旧的马车上,牵着弟弟诸葛均发颤的手,目光掠过母亲紧皱的眉头,望向车窗外烟尘滚滚的土路。漫漫长路上,除了他们一族,再无行人,道旁的田地是荒芜的黯淡黄色,不时有几具没来得及收敛的尸体趴在路旁闯入眼帘——也许是已经无人来收敛了。出行二十里,不闻一声狗吠鸡鸣。
而从前他长大的琅琊阳县,原是个宁静富足的地方。听说那曹操尚不满足,又将二次来袭。
诸葛亮咬紧了牙关,对那素未谋面的曹操生出一股真切的憎恶与痛恨。
灾年兵乱,阳县都撑过来了。
只是从未曾有人像曹操这般残暴,屠一座无害的小城。
诸葛亮探出头去,在马蹄车轮扬起的滚滚烟尘中,眯起眼睛望向那座越退越小的城池,那将是他再回不去的家乡。
对于徐州士人的离去,曹操此时顾不上在意,甚至他亲自下令,为了这场征战,已杀尽名士边让全家。边让乃是与孔融齐名的名士,见天下大乱,弃了扬州太守的大官不做,回到家乡兖州陈留郡做寓公,却不改针砭时事的性情。他本就是自视甚高,不太看得上陈宫迎回来的这位宦官之后,又见曹操屠城残暴,自然没有好话。消息传到曹操耳中,他正是满腔血泪、一心复仇,便打定主意要拿边让立威,便叫陈留郡的官吏将边让捉拿,斩杀其全家。曹操并不觉得这是大事儿,杀一家人立一州之威,很是值得。
得知曹操要二次来犯郯县,刘备按照陶谦所请,在小沛领军候敌。陶谦又给了刘备四千人马,表奏他为豫州刺史。谁知道曹操用兵,出人意料,他根本没走小沛,而是经泰山突东海,绕开敌军重兵,二打郯县。等刘备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急行军后疲惫的士兵对上曹操两翼夹击,立时溃不成兵。等陶谦反应过来时,曹操已再下五城!
眼见徐州已是曹操囊中之物,陶谦心灰意冷思忖着要不要逃往家乡。
便在此时,曹操营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曹仁闯入议事帐内,脸色极为难看。
曹操见状,便知有异,跟随他到侧帐中,却见是兖州来了信使。
那信使奉上荀彧亲笔信,道:“兖州乱起,张邈、陈宫为首,引吕布入城,一时数郡皆叛,只鄄城、范城、东阿三县尚存。”
曹操接信的手一颤,因为即将占据徐州而鼓噪的热血刹那间凉透。
张邈待他如兄弟,陈宫推他为州牧,两人为何要背叛他?
吕布飞将之名早已传开,天下之大,为何偏要来兖州蹚这浑水?
还不等曹操理顺思绪,就听帐外喧闹,竟是长安朝廷派来了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