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陈志军吓得面无人色嚎叫着跑出去拉上房门。
“嗵”56式半自动步枪的刺刀隔着房门送出来,陈志军终于明白这是和他玩儿命了,吓得扭头就跑。红了眼的鸿飞连拔三次,没有把刺刀拔出来,急得左右一晃,刺刀“嘣”一声断了,他端着剩下半截刺刀的步枪拼命的向陈志军追去。
兵们大部分已经吃完了饭,正两人成列三人成行的回宿舍,看见血流满面的鸿飞挺着刺刀狂追陈志军,营区里一下子乱了套,大呼小叫的追上去制止。杨光、孙国辉端着一大碗挂面卧鸡蛋走出炊事班,看见兵们乱哄哄的往团部方向跑,连忙拉住一个新兵问情况,新兵一把甩开孙国辉边跑边喊:“鸿飞端着刺刀和一个老兵玩儿命呢!”
“我操!我说就得出事儿!”杨光慌的把碗一扔,拔腿就往团部跑。
兵们拼命的喊叫着:“放下枪,有话好好说!”,可是鸿飞什么也听不见,他眼睛里只有陈志军狂奔的背影,他只有一个目的:捅死他,捅死这个混蛋!
陈志军跑到团部大楼连吓带喊,已经声嘶力竭,跌跌撞撞的狂喊救命。一大群军官涌出大楼,鸿飞对此视而不见,挺着刺刀对着停下脚步陈志军扑过去。
突然,鸿飞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脖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像腾云驾雾一般来了个“后空翻”脸朝下被摁在地上,手里的步枪立刻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夺了去。哨兵扑上来,扭住鸿飞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杀了他!”鸿飞两眼血红,跳着脚的大喊。
“放开他,给他枪!让他过去!”一名上尉军官冷冷的下了命令,鸿飞认识他,这是团里的侦察参谋、尖刀分队的分队长曹卫军。两名哨兵面面相窥,迟疑着是否该执行这个命令,曹卫军立刻大喝:“执行命令!”
鸿飞接过枪毫不犹豫扑向陈志军,但被匆匆赶来的杨光拦腰抱住,他掏出手帕堵住鸿飞还在不停流血的鼻子,看到鸿飞努力的睁开肿的像扣上两口小锅的眼睛想看清他是谁,立刻喊道:“鸿飞,醒醒!我是杨光!你杀了人要偿命的!”
司马看到鸿飞的惨状,眼红了,喊叫着:“拳头硬,了不起?”一挽袖子就要扑上去,立刻被孙国辉抱住了。武登屹拿出了看家本领大哭起来,好像挨揍的是他。场面有些乱,几名老兵上来把两名愤愤不平的新兵“劝”走了。
“老同志!他打我!”鸿飞听见杨光声音,停止挣扎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我爸爸都舍不得打我,他打我!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妈!”
“找妈妈,找妈妈,明天我们就去找妈妈!”杨光哄孩子一样的把鸿飞按到路边坐下,接过孙国辉递来的手帕擦去鸿飞的眼泪:“解放军战士掉皮掉肉不掉泪,都穿了半年军装了还哭鼻子,没出息!”
“我不穿军装了,我不当兵了!”鸿飞突然爆发,跳起来开始脱衣服:“我回家,我不当兵了!”
“鸿飞!你太不像话了!”闻讯赶来的刘新年见状大怒:“有什么事情依靠组织上解决,你耍什么无赖!你以为当兵是住店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刘新年,你给我住嘴!”团长满头大汗的从食堂方向匆匆跑来:“他只不过是个18岁的孩子!你家的孩子挨了打你也这么对他说话吗?我告诉你,应该受到严厉批评的是你们红一连的连长、指导员!你们的思想政治工作是怎么做的,亲如兄弟般的战友情哪里去了?你们两个睁开眼睛看看,一个把人打成这样,一个挺着刺刀准备杀人,这还是战友吗,这简直就是战场上与敌人的你死我活!”
刘新年、李浩被训的一声不吭,脸涨得通红。团长缓了一口气,温和的对鸿飞说道:“把衣服穿上,赤身裸体像个什么样子!来队家属就住在不远处,你光着屁股不怕被女同志看见?”
“我不当兵了,我要回家!”
“鸿飞,目前你还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团长提高声调严肃的说:“你当不当兵,组织上说了算!也许你想当兵,组织上还不批准呢!你知道故意损坏武器装备、挺着刺刀行凶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我告诉你,触犯了法律是要判刑的!”
鸿飞立刻不吭气了,他虽然不想当兵可更不想被判刑。
团长白了陈志军一眼,扭头对军务股股长说道:“把这个熊兵给我送到禁闭室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鸿飞马上送卫生队,两个人都要个思想准备,组织上的处理肯定是严肃的!解散!”
第七节
禁闭这个东西和地方上的拘留没有什么区别,也是找个小房子把人关进去限制自由。以前这种做法在部队里很流行,连长、排长甚至班长都有权利关战士的禁闭,条令条例完善后,纪律条令里已经见不到“禁闭”这个词,而是换了个名字叫做“行政看管”,批准的权限也到了团长和政委一级。
陈志军被勒令解下腰带、鞋带,有两名警通分队的战士护送回连队取了洗漱用品、被褥,被带到团部顶层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不大,摆了一床一桌一椅,已略显拥挤。警通分队的战士检查过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具有危险性的东西,关上房门在走廊里站定,他们倒不是担心陈志军自杀,检查房间是必要的程序。
等送条令和写检查用的稿纸的文书走后,陈志军一头倒在床上狠狠的给了自己两耳光,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有什么事情不好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呢?鸿飞不是个省油的灯,新兵营的时候就敢和自己硬抗,为什么还要去打他呢?现在好了,不要说提干,班长也干不了了,自己辛辛苦苦干了三年取得的成绩就这么没了!陈志军越想越后悔,又给了自己一耳光,把脸埋在被子里流开了眼泪!
鸿飞的伤其实没有大碍,卫生队的军医给拿了点消炎药,嘱咐着一天给热敷三次,就被带回班里。自己班里的新兵被打,孙国辉和老兵们都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有句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是为六班争过荣誉出过力的兵。杨光愤愤不平的把这句俗话说了出来,立刻招来司马、武登屹的白眼。
刘新年、李浩都知道鸿飞和陈志军之间有一些小摩擦,但万万没有想到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干到团里去了。两个人先是埋怨了一通陈志军没素质不冷静,有什么事儿连里不能解决你往团部跑什么?接着又恨鸿飞这枚导弹胆大包天,一个新兵蛋蛋竟然敢挺着刺刀追老兵,这要是不严加管教说不定哪一天,鸿飞就会来追他刘新年,越想越气,两个人把三排长王军叫到连部臭骂了一通。
等同样一肚子火的王军跑上楼去训孙国辉,刘新年和李浩这才冷静下来细想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陈志军的预提干部肯定是泡汤了,鸿飞的处分也跑不了,最关键的问题是陈志军是二排的六班长而他打了三排七班的兵,这两个班的关系以后要怎么处?
陈志军坐三天禁闭就出来了,被暂时免去班长职务回到六班等候处理。这三天,鸿飞给烟不抽;给水不喝;给饭不吃,泥塑木雕般的在床上坐了三天。老兵们看着鸿飞原来两个鼓鼓的腮帮子,三天之内凹成两个小盆地真得心疼了,掏钱买来一大堆的营养品,但鸿飞看都不看一眼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外的杨树发呆。把孙国辉急得一个劲儿的叫“小祖宗”,他真担心鸿飞想不开,出点什么事情。那两名新兵也跟着添乱,一个嗷嗷叫着要去比试比试,一个看见鸿飞就掉眼泪。孙国辉头都大了,只好让四名老兵看住司马、武登屹,他和杨光倒班不眨眼的盯着鸿飞。
孙国辉拿起一根火腿肠扒去肠衣,送到鸿飞嘴边:“小祖宗,吃一点!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多大点事儿,值得你绝食抗议,自觉与人民?”
“副班长,你说什么呢?”杨光话音未落,鸿飞呆滞的目光已经落到孙国辉的脸上。
“鸿、鸿飞,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孙国辉被鸿飞呆滞的目光吓了一跳,尴尬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咱慢慢解决,身体可是自己得,你总不吃饭怎么行?”
鸿飞的目光落到光溜溜的火腿肠上,像是要研究一下它的具体成分,眼睛里慢慢的有了一丝灵气。
“来一点?”孙国辉把火腿肠晃了晃,鸿飞突然问道:“陈志军出来了吗?”
“出来了,鸿飞你可不要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