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解释说,大哥,我知道你种一塘莲蓬不容易,但你看我也没有要偷你的东西,我只是下去洗洗脚。
青年说,胡说八道,那塘里的东西不是我的,我的东西在你衣裳里面!
我说,我衣服里面能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青年说,这样,你掀开来,我耐心指给你看,不怕你不明白。
我扒开胸前衣服,露出胸膛道,我只有一颗真心,本来可以给你,可惜你是个男的。
青年高呼道,胡说八道,我今天还就要你的心了——看刀!
我大叫一声:吾命休矣!眼见那青年举刀便要冲来,我只好转身逃跑。青年显然不肯罢休,提刀便追,但是明显速度不够,任他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我!我跑了一段,渐渐发现体力不支,这样下去肯定难以维持极限速度,那样就危险了。但是担心和后悔一样,向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只能没命地跑下去,这才是权宜之计。跑了一大圈,终于喘不上气了,还好我感觉背后已经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了,我探头张望,吓了一跳,原来不远处杂草掩映之中正有两人左右蹿动,似乎在打架。再仔细看时,正是那黑脸青年被一白衣女子用长剑刺得没有招架之势,顷刻之间落败下来,而那女子正是我熟悉的游。果然她剑术精湛,几下工夫便制服那青年,将长剑指在那人喉头,神情严肃,场面很是吓人。
我快步走过去,鼓掌说道,好,很好,很强大!
游瞪向我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她喘着大气,额头也渗出许多汗滴,看来在后面追了不少路,真是难为她了。我从她衣服里掏出手帕,想替她擦汗,她却抢先说道,快把他上衣撕了。
青年朗声说道,可以杀,却绝不可以辱!
我小声说,不可以耍流氓啊。
游说,你把他衣服撕了,扯成绳子捆起来。
我大松一口气,然后艰难地扯了这人衣服,又拉成许多条,将其捆成一个笨拙的粽子,不过这个粽子还可以跳。
游拿剑指着这人说,你这恶贼想干什么?
青年说,我想求你放了我,大哥大姐!
我说,你是什么人,是否官兵,为什么要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青年摇了摇头,酝酿半天才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刚从义庄过来,本来是去找人,谁知那边出了事,造反的叛军恰好杀过去了,官兵死了,百姓也死了。你们是没看见啊,青天白日满地死人,真是凄惨。我迷了路,在那呆了一夜,找不到吃的,又饿又渴,偏偏运气差,又遇到三个逃窜的官兵,于是被抢了衣服盘缠,只好在死人身上划拉两件衣服,这武器却是我在破庙里捡到的。刚才碰到着个文弱小子,我心生一计,便想劫了他,但其实我自己是个好人,只怪那些官兵害了我!
我向游说道,剑给我,我教训他!
游说,不给。
我四下查看,翻起一块石头,扬在黑脸青年的头顶,同时严肃地盯着他。
青年抬了一下头,复又低了下去,甩了甩脑袋,额头着地,大呼道,英雄饶命!
我说,要饶你性命也不是不行,你得让这位姐姐笑出来。
游收剑如鞘,急道,你一个人玩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不慌。
我说,这家伙以前不是说书的就是唱戏的,他的话,普天下只有一人相信。
青年抬头道,谁啊?
我说,那头爬上了树的猪。
青年叹道,我好歹也是富家公子,流落至此也是被迫无奈,刚才所说句句属实,你们不信的话,带着我上路,不久就会真相大白。
游说,到底是叛军杀了百姓还是百姓要杀官兵,官兵又怎么会和叛军打起来?
我一听,叛军杀了百姓,百姓杀了官兵,官兵又杀了叛军,原来是个死循环,这样问下去是没有答案的。于是问那青年道,你亲眼看见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年说,我也分不清是谁杀谁,总之都穿着官兵衣服,没穿的就是百姓。杀人的时候我不在现场,可以肯定的是杀来杀去大家都杀红了眼,我去的时候大家只剩下尸体了,所以我猜想他们和百姓肯定是杀了一回。虽然他们有刀,但是百姓有锹,气势上不输给他们,杀了他们不少人。
游说,你的话很难相信。你说,叛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青年摇头道,不是冒出来的,是从南面杀过来的,他们一路划地夺城,杀了不少人。实不相瞒,我是梅龙人氏,县城被洗劫了,大小官员都失踪了。
我说,你是说整个梅龙遭劫了,还是县城里小范围被洗了?
青年看着我说,叛军似乎只跑直线,他们在外城设了关卡,乡下应该还要慢慢打理。
我一时感觉有好多问题被关在心里想要跑出来问他,但是问题们一起挤着恰好堵在了那个颇为关键的出口,结果我发现无话可问。只是我忽然觉得世界一夜间变得一片混乱,我这样渺小,渺小到面对方圆十里以内的群众变化不知所措,在这样看起来很###的时刻,我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一个词眼盘旋在我的头顶:逃命。
不知何时,青年站直了身体,在身边蹦跳起来,我还没有注意起来,他居然已经蹦出十来丈远,并且向我挥手作别,于是我也客气地还礼,送他离去了。等我醒悟过来,人影已经消失,原来早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