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行医,是从一个很奇怪的病例开始的,我敢保证,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那样怪异又惊悚的病例。
我姓娄,叫娄恒,说起来,我们娄家应该算是一个杏林世家,祖父祖母还有叔伯们,几乎全是医生。不过,我没有跟父辈一样学医,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留在城里工作。
我接触到这个奇怪的病例,是因为奶奶打来的一个电话。我老家在旗河村,山里的一个村子,交通闭塞,往返很不方便,我在城里打工,估计有一年半都没回过老家。接到奶奶电话的时候,我就预感可能出了什么事,因为旗河的通讯设施非常落后,想打电话,得走几十里山路,到镇子里去,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奶奶也不会来回折腾。在电话里,奶奶扯了点闲话,然后用一种试探性的口吻跟我说,我嫂子怀孕了。
一听这个话,我感觉头晕脑胀。我哥一年半以前在山里失足摔死,嫂子守寡守了一年半,一个寡妇,怎么可能怀孕?
与此同时,我心里头又酸又苦,说不出来的难受。因为我和嫂子之间,始终有一缕难以形容的情愫。我当时就毛了,除了偷人,寡妇不可能怀身孕,但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嫂子是那样的人。“恒子,别急,你先回来一趟,回来再说,这个事儿,玄呐。”奶奶把声音压的非常低,
蚊子哼哼一样在电话那边小声说:“你嫂子肚子里怀的,可能不是人。”“不是人?”我拿着电话,尽管青天白日,却感觉后脊梁冒起一片鸡皮疙瘩:“不是人?那会是啥?”奶奶不肯在电话里多说,就让我先回去。我父亲和哥哥都已经去世了,两个伯伯在南方,家里就我离的最近。这个电话令我坐卧不安,马上去请假,然后心急火燎的朝老家赶。客车就能开到乡里,剩下的几十里路完全要靠步行,我心里乱糟糟的,一步也不停,等步行赶到旗河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一路上我都惦记着嫂子的事儿,见到奶奶的时候,张嘴就问,奶奶想了想,说今天晚上,嫂子可能就要临盆分娩了。“奶奶,她还没生,你怎么知道怀的不是人?这种事你可别瞎说。
”我的情绪不稳定,还有点激动,我就想着,不能仅凭猜测就朝嫂子头上扣黑锅。
“你别忘了,我和你爷爷是做什么的。”奶奶叹了口气:“你嫂子肚子里是什么东西,我看的出来。”奶奶的这句话让我顿时冷静了一些,我们娄家世代行医,前后不知道多少辈了,但是只有了解娄家根底的人,才会清楚,我爷爷奶奶,不是普通意义上所说的大夫,借用行话的称呼,他们叫做“鬼医”。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小到伤风感冒,大到开膛开颅,在很多正常病症之外,还有一些非常罕见和怪异的疑难杂症,“鬼医”就是专治这类怪病的。过去的人讲究脸面,家里如果有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会被认为是丢脸的事儿,所以,鬼医只出夜诊,午夜的时候出诊,赶在黎明前回来。奶奶做了几十年鬼医,经验极其丰富,我嫂子嫁到娄家,就算娄家的人,奶奶不可能平白无故自己朝自己脸上抹黑,所以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开始猜测,嫂子肚子里怀的,究竟会是什么。嫂子就在堂屋旁边的偏厦里,我想进去看看,奶奶拦住了。她说,嫂子的状况很不正常,今晚很可能临盆,如果情绪受到什么波动,说不准会有意外。我只能趴在窗边,一声不响的朝里面看。嫂子躺在偏厦的床上,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猛然又是一酸。她嫁给我哥那么久,可是在我看来,她还是当年上学时那纯纯的样子。我跟她一块儿在乡里从小
学上到初中,算得上青梅竹马,那时候,嫂子很腼腆,跟生人说话会脸红,浓浓的邻家味。我蛮喜欢她,嫂子虽然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不善于表达,可我看得出,那时,她也喜欢我。我甚至不止一次的憧憬过,以后娶了她,在老家种种地,生两个可爱的孩子,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老家这边的人结婚都早,男人十岁的时候,家里就会张罗着找媳妇成家。我本来打算,大学毕业以后就回老家,我会跟家里人说,我想把她娶回来。但是大三暑假回家,我哥办喜事,新娘是嫂子。这事儿其实怨不得我哥,但可以想象,当时我心里是很难接受的,就觉得天都灰暗了,喝完哥嫂的喜酒,
我离开旗河,从那时候到现在,除了一年多之前我哥下葬,我回来一次,其余的时间,我很抵触回家。嫂子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闭着眼睛,好像和昏睡了过去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的预感变的很强烈,也很敏锐,我感觉,她很虚弱,虚弱的如同一片树叶,一阵风就能让她飘零凋落。“奶奶。”我忍不住回头看看身边的奶奶,小声问道:“她……会不会有危险……”奶奶还没有回话,我突然看到嫂子的两条腿像是触电一样微微抽搐了两下,紧接着,身上的毛巾一下子被鲜血给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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