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韩府上下一片哗然。
“正卿!”二姨太第一个惊呼,“你、你别胡说!”
“韩家大爷快人快语!”程嘉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忙做实这承诺,“既已承诺,需得有个期限。”
“七日之后,父亲圆坟。”
“不行!三日!多一日都不行!”
“五日,不然你大可以去提告,搜集证据,对簿公堂,这官司拖上一年半载都说不准,耗时、耗资无数,你拖不起,而韩家顶多是被人耻笑一阵罢了。”
“…五日就五日!但这五日,小爷我需得好吃好喝,有专门人伺候!”
程嘉澍说着,目光又瞟向流萤。
流萤原就躲在韩宏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一听这话,忙缩了回去。
韩宏义宽大的身躯将她挡了严实,韩正卿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何三儿,收拾间屋子出来,带程少爷去休息。”
“慢!”
程嘉澍又张口,在场人都怒目而视,他无所谓地笑笑,朝流萤一指,“我就住她那间。”
“你个不要脸的王八子!”
二姨太又骂起来,韩正卿却笑了一笑,“随你。”
*
程嘉澍跟着何三儿走了,迎春一同回去收拾东西,流萤不放心,二姨太又叫了几个有膀子力气又衷心的家丁跟着迎春帮忙。
闹丧的风波暂时平息,眼下只剩大太太没到前堂,韩宏义走到韩正卿跟前,尚未开口,韩正卿先一步说道,“多谢。”
韩宏义点点头,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韩正卿谢他,为什么?
处理程家闹丧是做儿子的分内之事,他道谢,只能是为着自己护了流萤。
韩正卿在告诉他,流萤,他不能觊觎。
流萤一身缟素跪在灵前,二姨太往她头上披孝冠,服制虽是按长辈,可礼数却是按小辈,这心思不可谓不明显。
“我去看看母亲。”
韩宏义颔首告辞,韩正卿点点头也没多留。
韩宏义出了院子,双指松开衣领才喘出一口闷气。
虽说是府上办丧事,可二房其乐融融,颇有一家三口的意思,自己杵在那显得十分各色。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流萤说,可始终没得着机会。在山上时有公务在身,回府后又闹这么档子事,他与流萤唯一的接触,便是方才她进门时一个短暂的微笑。
这一点微笑在韩宏义的心中来回掂量。
她当是没将大太太与自己视为一体,否则不会有这般好脸色,然而也是没拿自己视做爱人,否则,该是因他先前的缺席而甩脸色。
她只微微一笑,客气又礼貌,如同体面的分手。又或者,只是当时情急,她在寻求依靠。
韩宏义焦躁地理头发,手指贴着头皮自前向后,发丝却从指缝里掉出来几缕垂在额角。
自己又一次后知后觉,将她置于孤军奋战的境地。
想来,大太太对流萤不满,痛下杀手,全因自己而起,他以为躲了便能保她平安,不想却将她推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生死边缘,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这样一个软和的性子奋起反抗,反杀常妈妈,又动手去杀…父亲。
韩正卿托人来寻法医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下意识跟踪了验尸结果。
父亲确是泥浆贯入胸腔窒息死亡,同时尸身上有些淤斑,后脑外伤出血,肺底有些许积液,是外物侵入导致的炎症,也就是说,在山洪之前他就遭受过钝击,以及水刑。
那晚发生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可韩宏义清楚,流萤这么做只是为了活命,那晚就是她的战场,战场上的规则是你死我活。
他不会用安稳现世的准则给她套上层层枷锁,抹去无关的记录是他能做出的补偿,也是维系韩家颜面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