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乡山高路远,沈氏已有数十年未曾回老家,沈鸾更是未曾见过外祖母一面。
她只在沈氏口中听过外祖的一切。
天高路远,山路不好走,且沈鸾一行人浩浩荡荡,极易遇上山匪。
几番思忖之下,沈氏终还是选择了水路。
春江水暖,波光粼粼。
两岸猿声啼不住*,沈鸾倚在美人榻上,满心满眼的欢呼雀跃在晕船前不值一提。
楹花窗透着浅浅日光,沈鸾面色怏怏,茯苓和绿萼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
绿萼捧来一金镶双扣玻璃薄荷香盒,这香盒原是治头疾用的:“郡主闻上一闻,或许身子好些。”
沈鸾揉着眉心,有气无力接过,只是效果甚微。
茯苓悠悠叹口气,隔着楹花窗子眺望窗外的春水:“还得行半个多月的水路,郡主这般……可曾受得了。早知如此,应当将洪太医也叫上的。”
绿萼禁不住,笑望茯苓一眼:“净胡说说,洪太医身居要职,岂可随意离京?”
茯苓讪讪一笑:“是我疏忽了。”
转念一想,茯苓忽而亮起双眼,“我们身边虽然没有懂行的大夫,但这船还有别的客人,兴许他们有呢。”
沈氏心细如发,若是只他们一行人水路前往陇乡,一路定会引起心怀鬼胎之人注意。既如此,倒不如和其他客人同乘一舟,省得叫歹徒惦记。
茯苓福身退下,不多时,果真喜笑颜开,她手心攥着一张药方。
“果真是巧,隔壁舱内住的是一位老大夫,他自写了一张药方,叫上岸后照着药方子开上两剂,保准明日就好了。”
绿萼皱眉:“好不好暂且不提,只郡主如今这般……还能熬到上岸吗?”
茯苓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你当我这趟是空手而归吗?”
她掀开药瓶,凑近叫沈鸾闻上一闻:“那些药丸子奴婢不懂,自然不肯叫郡主胡乱吃,只这瓷瓶也是那大夫给的,说是闻一闻,可缓解大半。郡主试试?”
沈鸾将信将疑,凑近过去。
少顷,果真精神清爽许多。
美人榻上叠着洋罽,沈鸾半撑着脑袋,眉眼倦怠,叫茯苓备上礼,给隔壁送去。
茯苓笑言:“哪还用得着郡主说,这礼早送过去了。”
只隔壁的大夫兴许已经歇下,是他的小厮接的礼。
沈鸾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连好几日,都是走的水路,幸而有那大夫送的瓷瓶,然沈鸾还是头晕得厉害,只不再恶心呕吐。
茯苓忧心不已,欲从隔壁找来大夫,替沈鸾把脉。去了几回,那大夫都不在舱内。
茯苓皱紧眉:“若非那药方子还在,奴婢定会怀疑是自己眼花,瞧错了人。说起来,那大夫也怪得很。这天也不热,他还穿着斗篷,全身上下裹得严实。”
沈鸾昏昏欲睡,忽而柳眉轻蹙,她抬眸:“你那日……可瞧见那人长何样?”
茯苓重重点头:“自然。”
那大夫年事已高,佝偻着背,嗓子好似也不舒服,只给了茯苓药方,其余的话,都叫小厮传达。
然那双眼睛,却澄澈透明,好看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