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眼泪便长淌而下,泪光之中,她的眼波又是温柔如往昔,
幻沙3
“刃,我说过,我会陪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能同生,我们就同死吧!”
那一瞬间,她那样的眼神,竟比现在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更让他吃惊震撼!心中顿时涌起无数复杂的感情来,他费力从软沙中抬起手臂将那女子拥入怀中,“对不起”三个字轻轻叹出,湮没在灭顶的黄沙里!
刀、血、嚎哭的族人……小小少年立在一片狼藉中,恐惧……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抖……
母亲,披头散发,哭着、笑着,叫着“杀、杀、杀!”
杀、杀、杀!一地尸体!那披头散发的人一身新嫁衣,是那个曾经俏皮娇憨,一心要嫁他的少女!
那么愤怒……那么悲伤……那么绝望……她掩面大哭,泣不成语!
不、那不是乐乐,是师父!她目光如冰雪冷剑,她在说:
“不怜、不爱、无牵、无挂!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在梦魇中挣扎的人猛然坐起,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才觉得全身像被巨石碾过,每一处都酸软疼痛,而左腿随着刚才那一动,更是疼得他直冒冷汗,他伸手一按,这才发现已经骨折了。
记忆一幕幕涌现,他和乐乐一起陷入了流沙漩涡,竟然大难不死,被那些水浪一样的流沙冲到了某个地方吗?
等等……和乐乐一起?乐乐在哪里?
他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动手接骨,拖着一条不能动弹的腿四处摸索起来。
四周黑暗寂静,像是在洞穴之中,他摸到了几具动物的骸骨,再往前摸,是一只冰凉的手。
伏地的女子全身冰冷,气若游丝,他连忙将她搂在怀里,真气源源不断输过去,直到怀中身子变暖,呼吸匀畅,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拭去一脸冷汗,摸索着接上了断骨,静静冥思起来。
王后居然一早就想要置乐乐于死地,
那她为何在宫中又对她百般呵护?
莫非她们根本就不是母女,一切不过是王后的故意误导?
但是,如果不是母女连心,她又怎么能一眼认出乐乐,又二十年从不间断想要找到先木合?
他只觉得一切都像是纺锤上绕得乱七八糟的丝线,怎么理也理不清楚,只有尽快回到皇城再做打算。然而,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既然王后都放弃了乐乐这颗棋子,那么于他,她真是再无半点价值了。
他答应过师父,如果她没了利用价值,他便要亲自动手免留祸患!
他的手倏然握紧,终于还是慢慢伸过去捏住了她的脖子。
然而,却怎样也无法再多加一分力了。
洞中渐渐透下了丝丝缕缕的亮光,昏睡一夜的女子悠悠转醒,朦胧之后,她陡然觉出捏着自己脖子的那一只手,惊喘一声,推开他蚱蜢一样跳起来,急速退开,惊恐地瞪着他:
“你、你想杀我吗?”
他握紧了手,定定看着她,突然间促狭一笑:
“好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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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笑,仿佛针,狠狠朝她心里刺了进去,那个曾经明朗而温柔地笑着的男子,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她的泪珠一颗颗滚了出来,被她狠狠擦去,又滚了出来!她一咬牙,纵身扑了上去,狠命在他身上捶打:
“你这个恶魔,你不是刃,刃他不会这样对我!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他捏住她的手腕,笑得更是阴冷:
“傻丫头,我不对你好一点,怎么骗你心甘情愿带我来找你父亲?你心中的刃只是假象,真正的刃就是我这样的恶魔!不过如果不是你胡搅蛮缠,我定然会顺顺利利娶到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也用不着到大漠里受这份罪!”
他顿了一顿,手握紧了地上的黄沙,看着她,接着说了下去:
“罢了,好歹你我夫妻一场,
我也不想再浪费功夫杀你了,
只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踏入皇城半步,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