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不胜唏嘘:“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让您看到我。”
秦王驷道:“为什么?”
芈月轻抚着自己的脸,叹道:“她一直以为您会很快来接她。却没有想到红颜易老,等您来接她的时候,居然会唤她一声大娘了。如果是我,我也宁可您当我已经死了。”
秦王驷亦是轻叹:“只是寡人却想不到,再相见时,居然会故人当面不相识。”
芈月道:“大王,宫中女子富贵娇养,自然不易老。乡间女子日晒雨淋,不堪劳作之苦。自然老得快。还有……”
秦王驷道:“还有什么?”
芈月低头:“妾身不敢说。”
秦王驷道:“说吧。”
芈月鼓气勇气,道:“有人怜惜的女子自然不易老,失去呵护的女子,自然历尽沧桑。”
秦王驷震憾,久久不语,终于长吁道:“是寡人有负于她。”
芈月幽幽地道:“愿大王再勿负其他女子。”
秦王驷转头看向芈月,淡淡地道:“辜负与否,但论心迹。君王和后妃,论的是礼法。若是论心,寡人只有一个人,一颗心,如何能令后宫所有的女人满意。”
芈月低头道:“是妾身失言了。”
秦王驷再度看了一眼小村庄。幻觉中似看到村口的茶棚,青衣妇人,秦王驷仔细定晴再看去。却依旧如故。
秦王驷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车马辚辚。一路而行,终于又回到了秦宫。
“故为国者。边利尽归于兵,市利尽归于农。边利归于兵者强,市利归于农者富。故出战而强、入休而富者,王也。”芈月坐在窗口,手中持着竹简,轻轻吟着。
自秦驿山归来,芈月足不出户,只去叫人寻了《商君书》,日日研读。
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她曾经学过这卷书。但那时候是在屈子的教导下,拿着《商君书》研读的是其中的严苛之处,想的是商君之政,为何会激起秦人的反感。
她一直觉得屈子的说法是对的,列国都在推行新法,而变法则往往不得好死,人亡政消。但是唯有商君变法,人亡而政存,这是什么原因呢?
她想,她得好好研读一下,商君的变法,与其他人的变法,有什么不同,如何能够在死后,依旧人死法存,令得恨他的秦王,仍然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研读着,她越读,越觉得,商君之法实在是极为打动人的,莫说是君王,便是她一个小女子,依旧会为其所动。
若能行商君之法,出战而强,入休而富,则天下皆归也,这是何等的宏图展望。
她倚柱畅想,不胜向往。
正在此时,薜荔悄悄地进来,道:“芈八子,王后有请。”
她轻叹一声,放下竹简,站起来,道:“更衣。”
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起当日她与秦王一齐离开,还不知道芈姝会有如何含恨呢。明知道对方恨自己,但她仍然还是要送上门去,让对方发泄愤恨。
她回头看着地上的书简,心中暗嘲,有时候一卷在握,只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天,揽尽四海,叱咤风云,可是一放下竹简,对着的却是后宫妇人,一地鸡毛。
有时候心飞得越高,反而越不能忍受现实中的浊泥纠结。
芈月走入椒房殿内时,但见席上一堆衣料,几案上各种首饰,诸媵女围于芈姝身边,争相奉承。
芈姝见了她进来,却恍若不见,只对孟昭氏道:“中元节快到了,这些衣料首饰要赏给各宫妃子,你来帮我算算该如何分配为好?”
孟昭氏笑道:“王后赏赐,凭谁还敢争不成,您喜欢哪个,就给哪个好了。”
芈姝笑嗔道:“要这么算就简单了,宫里的女人闲极无聊,就好比个衣服首饰的。这种素纱是用最细的蚕丝织就,质地轻透,如云如雾,可惜只有三匹;这种菱纹锦要经三次反复交织,才能呈现这种菱纹效果,这种矩纹锦又次之,只要两次反复交织;这种绉纱最是难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