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被这场景吓呆了。
它的嘴顺着尾巴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将更多部分塞进嘴里,就像它囫囵吞枣地吃下其他猎物一样。它这是要将自己吞掉!
蛇身战栗得更加厉害。
小米忙喊道:“你不用自杀!自古一山还有一山高,这算不了什么!你既是难得一见的秤掀蛇,又会与人比较,应该是灵智高于一般蛇类的精灵之物,为什么这一点都想不通呢?快停下来!我不想因为这个而让你死掉。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小米不管它是否听得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说就说了一长串。
秤掀蛇停住了对自己的吞噬,但嘴没有松开,蛇身依然战栗不已。
小米吁了一口气,她感觉秤掀蛇确实是灵智比一般蛇要高,至少它能听懂一些人的话。贞系华划。
“对比我来说,你这点真的算不了什么。”小米继续说道。
蛇没有动。
小米小心翼翼地走到秤掀蛇的身边,然后盘腿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刚好马秀才不在这里,我一个人无聊得很。要不,我把我经历的事情说给你听听?”
蛇身的颤栗渐渐舒缓。
小米后来对姥爹说,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将自己的遭遇跟那秤掀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她将她的经历说完,那秤掀蛇缓缓将吞进去的尾巴吐了出来。
小米大胆地摸了摸蛇头,说道:“你走吧。虽然我知道如果我失败了,你会让我死,但是我赢了不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你要宽容别人,也要宽容自己。”
秤掀蛇的信子舔到了小米的手背上,但没有伤害她。舔了几下之后,它朝别的地方爬走了。它的身后有血迹,那是从它自己给自己咬下的伤口流出来的。
姥爹听小米说完,高兴地摸摸小米的头,说道:“小米呀,你度化它了!攀比之心如此重的秤掀蛇你都度化了,还有什么不能度化的?”
小米道:“还不是多亏了竹溜子救我,不然我也没有机会度化秤掀蛇啊。”
姥爹叹道:“哎,我当初那些话伤害了它,真是不应该。”
小米安慰道:“它肯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不然的话,它不会偷偷跟着我,在危险的时候救我。”
姥爹点点头,说道:“希望如此吧。我又何尝不想它。但是男不离家长不大,它不离开我这里,也会碌碌无为。”
“嗯。”小米点头。
过了一会儿,小米又说道:“马秀才,我开始学习玄黄之术吧,虽然前世的窍门记得一些,但毕竟稀稀落落了,无法融会贯通。你教教我的话,肯定会事半功倍。”
姥爹道:“你爸妈能宽容你我,已经不错了。如果你再大张旗鼓学习玄黄之术,说不定你爸妈就不会答应了。”
姥爹说得有道理,这方圆百里绝大多数懂玄黄之术的是男人,女人很少碰触这些。最多老太太帮忙管一下早已没了神灵的土地庙。当然了,紧挨画眉村的文天村里有一个女孩从事玄黄之术,专门在灵堂给亡者唱孝歌。她从小就头发眉毛都是白的,不知道是众人认为她应该做这个,还是她真的喜欢,反正她就成了道士里少见的女道士。当然了,这里所说的道士并不是住在庙里的那种道士,仍然是忙时忙农活,闲时赶丧事的半吊子道士。
从中可以看出,很少有人家让女儿从事这种隐秘的行当。
小米蹙眉道:“你不告诉他们不就可以了?我可以偷偷地学。”
姥爹沉默不语。
小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想看,你现在已经七十左右了,按照你的流年来算,还剩十多年不到二十年的寿命。那时候我还三十不到,阳寿未尽。等你去世了,我该怎么去找你?如果直接言明,这是篡天改命,必定遭受上天阻止,比动物修炼成人遭遇的阻挠还要严厉。要想成功,比登天还难。可是留下偈语,线索又不明朗。我前世留下‘君山’二字尚且不能找到,如果你留给我偈语的话,我不如你,更加不可能找到你。”
提到“君山”,姥爹愧疚不已。可是谜团就是这样,揭开谜底之前,感觉近在尺咫而无法获得,谜底一旦揭开,又感觉如此简单。
“以往是你守在人间,我几番轮回。就像你说的,这是一个人迷了路,一个人在原路上等待,尚且有希望。但是这也是你在原路守望,我在轮回迷路。如果我在这里守望,而你在轮回迷路的话,恐怕及时找到的希望更加渺茫。”小米忧心忡忡地说道。
姥爹点头。确实如此,自己即使饱读诗书,又博览“子不语”范畴的书籍,尚且不能从小米留下的诗句中找到小米的转世之地。如果让小米来寻找自己,岂不是难上加难?自古以来有道行的人不能将自己的转世之地明言直说,就是天地之间冥冥之间有阻挠的作用,使智者昏,使灵者钝,甚至出现阻挠动物修炼成人的“雷劫”打击。精怪遭此打击,别说修炼成人了,连自己的魂魄都会惊散,什么都不剩下。明言直说的转世者遭此打击,也是前功尽弃,化为乌有。倘若不是这层阻挠,就没有他寻小米或者小米寻他的比较了。
小米两目直视姥爹,露出哀求的神色,继续说道:“因此,我思前想后,觉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我们俩一起踏上黄泉路。你跟我说过,九一道长认为两人都投胎转世不好,如同两个迷路的人互相寻找对方。那是因为那时我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要来只能随后跟来。如果我们俩携手一起踏入黄泉,始终不离,就如两个牵着手一起迷路的人,虽然还是迷路,但仍然能感知对方。我们一同去,一同来,就不用互相寻找了。你觉得怎样?”
不等姥爹回答,小米又双眼噙泪道:“你的父亲离你而去,罗步斋离你而去,赵闲云离你而去,竹溜子离你而去,以后你也要离岳云而去,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有人成长,就有人老去,新陈替换,乾坤挪移。我自出生就知道,我的爷爷奶奶会先离去,然后我的父母也会离去。即使我再不舍,也没有办法。每每想起这些,我就悲伤不能自己……”小米哽咽不能成声。
姥爹搂住小米的肩膀,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