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破烂的电梯里,按钮上的数字都被摸得模糊了,九厥看了半天才选中23楼。正要关门时,一只不太干净的手突然伸进来挡住电梯门,随着一股浓浓的烧肉味,刚刚那个买盒饭的妇女匆匆跳进来,跟我们到同一楼。
短短十几秒中,妇人根本都不瞄我们一眼,自顾自蹲在电梯角落里,麻利地把一个盒饭里的烧肉全部拨到另一个盒饭里。
直到电梯门打开,我礼貌地让她先出门时,才听到她模糊地说了一句,衣裳真好看啊。
是在说我吗?!
今天我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旗袍,刻意换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羊绒长大衣,如果这样都被称赞,我应该很高兴。
我目送妇人走向23楼的C号。
这层楼只有ABC三个房间,呈品字形布局。C号的大门还是最老式的推拉防盗门,只关了一半,里头的木门大开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歪着脖子坐在紧靠防盗门的小椅子上,鼻梁上架着只有盲人才会戴的墨镜,嘴角还流了一缕口水。妇人的脚步离他还很远,他就像直到了她的到来,很欢喜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今天吃红烧肉哦!”妇人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嘻嘻地对男人说,“老板是好人,多给一倍的肉也不加钱。”
经过她门前时,我刻意放慢了脚步,看到她搀扶着这个男人往里屋走。当她察觉到有人在背后观望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回来拉上了防盗门,谢绝参观。
如葵颜所说,B号是个挂着某某通讯牌子的小公司,租用这种破烂民居能比写字楼便宜太多,公司大门紧闭,门上贴满了水电气费催缴单。
当最里头的A号,也是门庭最大的一间呈现在我们面前时,第一个吸引到我的,就是贴在大门口的一副对联——
上联:天长地久滴水穿石
下联:海枯石烂飞蛾扑火
狠批:花月假期
字是平庸的,不似名家之手,倒像那些个练了几天字便等不及要出来卖弄的练习品。
由古至今,搞婚介的地方我多少见过,不论哪里的标语,都不会像眼前这副,分明只是寻常的词语组合,不高明也不出彩,可就是无端端让我觉得“重”,轻松的心情都被什么压住了似的。
一个婚介所,不论哪个细节,都该喜气盈盈的不是吗?
区区一副对联,已让我隐隐不适。
短暂的商议结果是,我跟敖炽还有甲乙先进去瞅瞅,葵颜跟九厥在外等消息。原因一,葵颜是老面孔,进去也是被人再赶出来。原因二,如果永欢是这里的客户,再考虑到她跟九厥手上相连的暗影,九厥暂时不要露面。万一里头发生什么意外,外头也有个照应。
“记住,我们现在是同事,三个单身大龄青年,相约一起来找对象!”摁响门铃之前,我再次提醒身边的两个男人。
“我不想进去。”甲乙打哈欠,“我劝你们也别进去了。”
“你怕了?”敖炽瞥了他一眼,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没有妖气,没有尸气,只有人的味道。你几时这么怂了?”
“你没得选择。”我甚至都没问个为什么,手指已经摁响了那个特意做成心形的红色门铃。
三次“叮咚”声后,朱红色的铁门朝里打开,门后,戴着黑边眼镜、穿着红色套裙的小姑娘笑咪咪地看着我们:“三位是来做情感咨询的吗?”
我反问:“找对象包括在情感咨询里吗?”
红套裙笑得更甜了:“当然,这是我们的主要业务,请进。”
房间比我们想象中宽大,由民居改成办公室一点也不显局促,大厅里的墙壁包括天花板都刷成了温馨的淡粉红,九张白色的心形办公桌整齐排开,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个红套裙,都戴着黑边眼镜,乍一看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业务还挺繁忙,每张桌子前都有客人,一旁的等候区里还坐着一个穿黑大衣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提包,对谁都充满了警觉地样子。
红套裙把我们领到休息区坐下,然后每人发了一张表格,说:“请按需要,仔细填写,写完之后交给我就行。我叫十号。”
“你叫十号?”敖炽很想笑,看看她身后那些,“那你那些同事是不是叫一二三四五号啊?”
“是的。”十号保持着非常专业的微笑,“我们都以工作编号为称呼。请仔细填表。填完后交给我,我就在那边的前台。”
我顾不上纠结红套裙的名字,低头仔细看手里的表格,蛮简单的,第一部分是基本资料,只需填上姓名性别职业身份证号,第二部分的抬头是“需要寻找配偶的请填下列内容”,只有一栏——“请简要描述您对理想配偶的要求。”,第三部分的抬头是“有其他情感咨询需要者请打勾选填”,共有三栏——“1单恋”、“2分手”、“3丧偶”。
真是太有特色的一张表格……
我跟敖炽对视一眼,低头默默填写第二部分。
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