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阳兵!”先前还跃跃欲试的刘祉,带着几分哭腔低声叫嚷,“不是说他们不敢出城么?他们怎么都杀到山脚下了?!”
“文叔,我谋划失误,拖累全军!你快走,快去河畔向大将军示警。我带人马拖住他们!”
严光被问了个面红耳赤,果断抄起一根长矛,准备以死雪耻。
“且慢!”刘秀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果断摇头,“未必是你的谋划失误,李县宰来得太蹊跷?我先前根本没看见他带着人马出城!”
“什么?你说什么?”严光楞了楞,心脏像绑了铅块一样迅速下沉。
刘秀说的没错,蔡阳县宰李安来得太蹊跷,胆子也大得与其先前的表现判若两人。并且,此人竟然“神机妙算”,提前一步将兵马隐藏在了城外,距离刘秀等人布置疑兵的山坡,连两里都不到。
在儒家子弟眼中,神机妙算这种本事,根本不可能存在。事物反常必然为妖,蔡阳县宰李安的性格可以变化,爱好可以变化,麾下兵马数量也可以变化,唯独胆子这东西,却不可能说变就变。他先前面对王霸所部几百山贼,就吓得紧闭城门,遇到刘秀所部一千两百余众,却敢主动发起进攻,并且提前将兵马埋伏到了城外,表现判若两人。究其原因,答案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柱天都部内,藏着内奸!抢先一步,将大伙的作战谋划送到了蔡阳县城!
这个内奸级别恐怕非常高,否则,根本不可能对整个作战计划了如指掌。这个内奸,肯定跟地方官府早有往来,否则,仓促之中,他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准,就搭上了蔡阳县令李安的线儿!
而跟官府打过交道,并且不是仇人的,恐怕既不可能是傅俊、王霸、陈俊这些江湖大豪,也不可能是刚刚被官府杀了全家老小的李秩,那么,内奸的范围,就会缩减到非常小的一个范围,不是刘縯自己,就是刘家几个族老之一!
刘縯义薄云天,不可能为了自保,去主动出首。几个族老当中,原来就有人极力反对起兵……,到这,严光心中愈发惊惶,正准备再度催刘秀去向刘縯示警。却看到对方快步走到一辆牛车前,挥刀割断了车辕上的挽绳。
“三叔,你这是干什么?敌军马上冲上来了,你快点发号施令啊!”
刘秀的族侄刘双被自家叔叔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红着眼睛大声提醒。
“恩公,你快走,我们几个来替你挡住官军!”话音刚落,
临时担任斥候的流民头领赵四,和另外十几个身体还算强壮的流民,拎着竹子削成的长矛跑来,大声催促。
“诸君,听我一言!”
刘秀感激地回过头,向着赵四等流民拱手。他当初不过是给了这些人一碗稀粥,几十个铜钱,这些人,今天却宁愿以性命相报。两相比较,刘家那个主动向官府出首的族老,简直就是一堆灰渣!而众人愿意舍命相待于他,他刘秀又怎么可能闭上眼睛真的独自逃生。既然大伙都悍不畏死,何不干脆死中求活?
猛地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度扫过所有紧张却忠诚的面孔:“当初刘某让尔等去舂陵觅食,原本是打算带着大伙找一条生路。谁料,今日初临战场,就遇到了强敌。此战若败,非但我舂陵刘氏,将灰飞烟灭,诸位和诸位的家人,恐怕也是在劫难逃!尔等既然不怕死,可愿意将性命交给刘某,与刘某一道,去为了自己,为了老婆孩子,重新杀出一条生路来?!”
“愿意!”“愿意!”“愿意!”赵四等流民红着眼睛,将竹矛刺向了天空,大声高呼。
“好!”
刘秀也不多废话,刷刷几刀,将牛车上的绳索全部割断。然后再度深深吸气,挺胸喝令,“来九个身体最壮的,跟我上牛。子陵,你带领庄丁,紧随我身后。刘双,你带麾下斥候,去约束其他将士,让他们整队原地不动。等我砍了李安老贼的认旗,再让他们自己决定各自的去留!”
说罢,也不管众人到底如何回应,牵过一头最高最壮的青牛,翻身跳了上去,一手持矛,一手持刀,仰天高呼,“杀贼!”
“杀贼!”流民头目赵四大叫着拉过一头牛,翻身而上。
“杀贼!”“杀贼”“杀贼!”
其余存了必死之心的流民头目们,也呐喊着相继跨上了牛背。转眼之间,就在刘秀身后,排成了一列横阵。
剩下没捞到牛骑的流民头目,则主动加入了庄丁的队伍,跟着严光一道,在骑兵身后列阵整军。而刘秀的族侄刘双,带着七八名红了眼睛的斥候,冲向了剩余的流民,先挥刀砍倒了带头逃走的三个胆小鬼,然后挥舞着血淋淋的刀刃高声叫喊:“不准逃,谁敢逃走,就以此为例。我刘家不敢要求尔等去跟官兵拼命,但在我们没死光之前,至少尔等要在旁边喊上几嗓子。否则,今日逃走之后,天底下谁还会给尔等便宜饭吃?!”
“啊——”
众流民都被带头逃命者的尸体吓住,纷纷惨白着脸停下了脚步。早就料到天下没有白吃的米饭,果然,刘家的饭,要拿性命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