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恩这次的目的其实明了,
主要两个事项:首先,他希望能见到江右商帮或吉安商会背后的老板,
看看是否有机会开展一些合作,
即使对方不愿直接出资出力,进行其他形式的合作也是可行的。
其次,由于李培恩目前可用的人力极度短缺,
尤其是缺乏这个时代具有专业技能的人,例如他急需的账房,
所以他来找鲍贵打听,能否从江右商帮或吉安商会临时借用几个账房。
听完李培恩的需求,鲍贵沉思了一阵。
实际上,自从前几天李培恩租下码头的仓库存放粮食开始,
他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背后的商业联盟首领,只不过时间尚短,加上通讯的缓慢,至今未得上层的回复。
因此,鲍贵无法得知高层对李佩恩的真实态度。
李佩恩的沉思并未被打断,他明白自己的举动因急于求成而显得仓促。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能与对方多些交流,再提出这些请求,或许会更加自然。
然而,当前的形势不允许他拖延,他手中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
庆幸的是,鲍贵对李佩恩的身份似乎存有敬畏之心,尽管犹豫不决,他还是答应了那两件事,只是在承诺中留了一手。
"李大人能指派鄙号,实乃鄙号之幸。"
"但小人仅是一介管家,无法对这些事做主。"
"待我将李大人的要求转达东家,有了答复再通知李大人,如何?"
李佩恩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又与鲍贵闲聊几句,约定三日后派人来听回音,然后起身告辞。
接下来的三天,李佩恩住在松江县。这段时间,第二批常州府的灾民也抵达了。他便协助方广安置这批难民。
直到手头的工作大致完成,鲍贵才前来拜访。
由于李佩恩住在客栈,不便在房间接待,客栈大堂又太过喧嚣,不适合作为交谈之地。于是,他在隔壁酒楼预订了一间雅间,设宴款待鲍贵,同时请来章瑞和周德福作陪。
众人来到酒楼二楼的包厢,李佩恩看着鲍贵,等待他对同伴的介绍。察觉到李佩恩的目光,鲍贵识趣地开口:
"李大人,这是吉安商会的少东家,近期在湖州处理事务,特地前来拜访。"
李佩恩点头示意,对方也礼貌地自我介绍:"在下鲍舒,见过李大人。"
互道姓名后,李佩恩请大家落座。待所有人都坐下,周德福半开玩笑地调节着气氛。
"阁下的名字甚好,只是恐怕不适合玩吊子牌呢。"
吊子牌即后世的麻将,这个时代各地称呼不一,李佩恩在春节期间已与秋月她们玩过一次。鲍舒闻言,不禁苦笑,想来他的名字早已被用来开过玩笑。
"嘿,的确如此,从小到大,无论玩耍还是较量,我总是败多胜少,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悟出根源在于我的名字呢。"
鲍舒这番话一落,包括李培恩在内,众人纷纷忍俊不禁,鲍舒,这个名字简直就是赌局中的常败将军。
李培恩不得不承认,直到此刻围坐在这餐桌上,他才察觉到周德福的独特之处。能在异国他乡历经二十载积累丰厚的产业,他的社交手腕必定功不可没。寥寥几则关于姓名的故事,便使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消除了初识的尴尬。
李培恩借此机会暗中打量鲍舒。他虽年纪轻轻,估计还不到三十,相比李培恩,仍算是青年。然而,鲍舒身上散发的气质和谈吐都颇具风采,让李培恩感到他仿佛是来自未来的商业巨擘。他看似和蔼可亲,能与人畅谈各种话题,却又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让人觉得疏离,也不轻易透露内心的想法。这让李培恩对吉安商会的背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像鲍舒这样的年轻继承人,绝非寻常家庭所能培育。尽管时代变迁,但中国人的本质并未改变。在这个时代,餐桌上同样少有严肃的话题。如果有几位读书人在座,或许会聊聊诗词歌赋,兴致高昂时甚至即兴赋诗。然而,除李培恩这个半文盲太监外,其他人都是商人,唯有鲍舒显得博学多识。于是,他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开了诗词,转而谈论男子们热衷的风花雪月。
此刻,周德福正满心期待地描绘着应天府秦淮河畔的繁华景象。虽然秦淮八艳的故事还未完全成型,但秦淮河畔的“十六楼”已是无人不晓,堪称大明最奢华的风月场所。无数文人墨客在此挥洒笔墨,使得它的美名远播四海。看着周德福那充满向往的神情,李培恩甚至怀疑这家伙跟随自己前往应天府,不仅仅是为了即将到手的海运司股票,更可能是为了亲眼目睹流传千年的秦淮风光。
然而,李培恩推测,围坐在他身边的这几人,恐怕尚未意识到,当年杜牧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不久后将在他们眼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