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身为五大家族之中文臣最多的家族,倒不了,但后宫中的婥妃却可以倒。”秦宓勾起了一抹温婉的笑意,不急不缓的接上了昭和夫人的话,她笑着说,“您在与婥妃娘娘争谁活得久。她若比您先倒,那沈家会留下一口气,时间一长,这一口气总归会让它翻身的。”
昭和夫人点了点头,默认了秦宓的话,微微扬起了头,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道:“我是何其可悲啊,若我生在势头正盛的顾苏二家,那里会是现在的这副样子。”她转身走向了内室,似乎不打算在和秦宓说些什么,只是她又突然停下来,侧了侧头,道,
“游园会上林安黎打算借舞复宠,你不要挡她的道,之后我自然让你越于霍金玉之上,也不必为我担心,你与霍金玉的关系不必再管,于温清恒也不必太过怯懦,只是于顾苏二人,忍让为先,若有机会,不妨卖她二人一份薄面。”她说着,又抬脚朝内室走去,繁复的花纹在地上拖动着。
昭和夫人的金步摇发出泠泠的声响,闪烁着光芒,只是她的背影如此的落寞而寂寥,不似当初凤仪宫中朝拜的桀骜不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足够信任秦宓,而她太累了,实在不愿意装下去了。
秦宓叹了口气,抬起已经结了血痂的右手,用力握了握拳,又将其崩开,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背落在了毯子上,逐渐隐了进去,了无生息。
她转身走出了缉熙殿,夕阳西下,它染红了这一片天,只是这光太过耀眼,突然就闪痛了秦宓的眼,她不知不觉就留下了泪来,为什么无论身份高低,家世背景,只要在这深宫中,人人都有那挣脱不了的枷锁,只能做那囚鸟,最终被时光抹去所有的棱角。
作者有话要说: 深宫中的每个人都是悲惨的,没有人是无忧的,上一辈子的顾蓁鸾运气太好,而这一辈子她会看到宫中所有被隐藏的悲伤。
☆、见端倪
四月十五日,御花园中的花开正艳,御花园的赏花亭中,婢子来来往往上着茶点,先到的是林安黎,她匆匆的落座,穿的是一身嫩色的宫装,显得她娇柔妩媚,看来她为了这次游园会也做足了准备。
之后结伴而来的霍金玉和温清恒二人,她二人见到林安黎,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温清恒厌恶的蹙了蹙眉,叫林安黎心里好不是滋味,霍金玉首饰带的不多,但样样都显贵至极,身上所着的是淡黄色绣繁复鸾鸟花纹的服装,便就是她入宫时所穿的那件,只是微微做了些改动,显得更加仪态万千。
温清恒着的是一身浅紫色绣祥云纹样的宫装,银玉首饰做点缀,画得是淡妆,显出她的婉约可人,又多了几分清冷孤高,是万花丛中醒目的一位,与秦宓和婥妃二人完完全全的分了开来。
之后来的是昭和夫人,秦宓,婥妃,顾蓁鸾四人,她们四人在九曲长廊上偶遇,一路笑谈着走到了这,期间笑里藏刀,暗潮涌动,直教人看的心惊胆战,昭和夫人依旧是一身红色的曳地长裙,婥妃则选了一身浅蓝色的绣花及地长裙,秦宓穿的是与往日相差无几的青色衣衫,只是多了几道暗纹。
顾蓁鸾别出心裁的换了一件花纹繁琐的上杉配长裙,以紫玉为首饰,与温清恒的衣裳颜色虽然有几分相似,但衣裳的形式不一般,顾蓁鸾所着显得她有几分气势,多了几分难以言语的气势,而温清恒多的则是清冷孤高。
她四人入内,按照等级顺序入座,座位分成两排,最上面所备的两把金椅是给皇帝皇后留着的,接下来右手边坐的依次是婥妃,瑞美人顾蓁鸾,和才人温清恒,少使霍金玉,左边依次坐的是昭和夫人,美人安玉,才人苏楚楚,才人安翡,少使秦宓,往下再数好几个,才是林安黎。
落座之后,顾蓁鸾与温清恒对视一眼,随即撇开了视线,捻了一块糕点入口,视线环顾四周,最后和昭和夫人对上,昭和夫人微微挑了挑眼角,棕色的眸子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屑与高傲,顾蓁鸾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撇开了视线,正因如此,她未曾发现昭和夫人面上一闪而过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温清恒却看见了,但她缄默着敛下了面上的表情,与此同时,安玉安翡二人相继入座,之后便是一身浅粉色宫装显示出娇俏天真的苏楚楚。
安玉的眉眼低垂,是与秦宓差不多的风格,只是她较于秦宓愚蠢了许多而已。至于安翡,自从她入座开始,视线就不停地在温清恒和顾蓁鸾两者之间瞟来瞟去,讽刺之意尽显。
“安翡才人若不乐意来这游园会,何必勉强自己。见妾身与瑞美人心中有芥蒂,又为何不说。”温清恒哼笑一声,放下了手中抿了一口的茶盏,毫不避讳地回了安翡的视线,她今日所着本就显她孤傲,配上那副毫无笑意的脸,更加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安翡皱了皱眉,收回了视线,道:“和才人这是何意,妾身不过见才人与美人气质卓越,多看了几眼罢了。”她撇了撇嘴,自己为自己倒了壶酒,“只是才人这所作所为,可真不配陛下赐的封号。”
这便是她那样的原因了,她在王府中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却比不上刚进宫一个月的丫头,温清恒都能得封号在她之上,安玉怎么能不气?
“妾身瞅着安才人方才的表情,可不似夸耀艳羡的样子。”温清恒侧了侧头,看了朝她投来目光的顾蓁鸾一眼,双方在那一瞬间便达成了一致,她面上带了几分笑,道,“瑞美人你说是否?”
顾蓁鸾点了点头,将口中的糕点食完,又喝了口茶才慢慢悠悠的开口,摆足了不给安翡面子,她道:“正是如此。妾身还觉着,或许安才人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封号对不对和才人的品性,陛下和三位娘娘才有权评断。”
顾蓁鸾说着,抬眸又看了昭和夫人一眼,见她面上兴趣缺缺,方才放下心来,一旁的婥妃瞅了安翡一眼,道:“大好日子,偏偏要坏了本宫的心情,你为何不能学到你姐姐一成的镇静?回去之后抄女戒十遍,面壁思过三月。”
昭和夫人懒散的抬眸看了婥妃一眼,染着朱红色蔻丹,修剪得当的圆润的手指轻轻的击打着木制的桌子,道:“十遍太少,五十遍吧,免得才人觉着这惩罚太轻,日后还存着再犯的心思,毕竟皇后娘娘管这后宫琐事已经够烦累,本宫也不乐意见到娘娘为才人这等寻衅滋事之人烦心。”
“昭和这番话说得好,不愧是沈家的女儿,这穆清二字的确配你。”楚文帝携着皇后走了进来,楚文帝穿的是一身不显贵的白底绣龙纹便服,而皇后则是穿的一身与之相配的凤纹便服,她头戴凤冠,金器之声泠泠,只能显出她的威严,看不出她丝毫的个性。
众人起身朝这二人行礼,待到二人上座之后,皇后才环顾了席位之下的众人,道:“起吧。”随即她顿了顿,待到众人入座之后,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视线盯住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昭和夫人,道,“是了,昭和夫人近日已愈发的体贴人了,本宫觉着,也可挑个日子再晋为妃了。”
“那妾身便先谢了皇后娘娘美意。”昭和夫人抬手扶了扶发髻,眉目间有着难掩的得意,只是秦宓端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微微的洒了几分水在衣袖上,她敛了敛面上露出的几分哀伤,心中却有掩饰不了的怜惜。
多么可惜啊,她从后宫诸人的话中能知道当年昭和夫人入宫时是多么的飞扬跋扈,是沈家的独女,万千宠爱集一身,却终究要当这后宫中的一只特别的雀鸟,被时光和后宫争斗抹去她的棱角。体贴人,多么讽刺的话,连皇后自己都觉得唯有温婉的女子方才能在后宫中有立足之地。
可是啊,可是啊,人生来便是不同品性的,阴沉有之,嚣张有之,孤傲有之,她怎么敢将其都在一个制度上衡量?这是什么,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她能看到昭和夫人嚣张的皮囊下伤痛,她早就不是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