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说。站起来,头一晕,钟亮大手一伸忙扶住我,皱眉毛,你什么破身体啊。真是。
近墨者黑。我再次确认。
钟亮家在本城顶级富豪区,好恐怖,全社区插满标语:防止瘟疫,生死一战!真是草木皆兵。
就钟亮家门口还算干净,钟奎先生出来迎我们,不愧大人物,身形健美瘦长,道骨仙风,不落俗套。只可惜了他的威武名,我暗想。
钟母也似画中人,笑语嫣然,招呼我坐下喝茶,等下,你姐姐他们就来了。说得全无一回事,果然见过大世面。
钟奎先生和我聊天,他说你的小说我也看过……
又见这恐怖开场白,我不由头皮发麻,只得敷衍说:下次新书送您一本。
谁知他哈哈一笑,说,那不必了,你哪能人人都送,我自己买。
闲谈着,说到这次瘟疫,钟奎先生叹气,里面关的还有几个政府里面和头头们作对的要人,我看就是要杀他们,闹出这么大一周折,可居然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响应,真是见鬼了!说完,自己也笑了,也难怪了,永安一向以全票通过而美名远扬,平时也就算了,可这次也这么胡闹,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我看着他,不由打了一个寒嗓,是的,无论如何,一定有人疯了,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谁知?人人兽兽,谁知?
是啊。我接话,一夜之间觉得空气都变了,连我小外甥女的痴心兽昨夜也死了。
痴心兽三个字一出,钟亮猛咳嗽一声,钟母神情一变,但终于什么都没说。
尴尬中,又坐了一会,听得我小外甥女路佳劈劈啪啪脚步声跑进来,一路跑一路叫:小姨,小姨!
然后是我姐姐姐夫,走过来,握我的手,什么也不说。无言胜有声。
我几乎泪盈于睫,但又被我姐生瞪回去,谢过了钟父钟母,钟亮自告奋勇送我们回家。
先送姐姐一家回去,她要请我上楼,我推辞了,很累,只想回家,而且痴心兽的事情,我还不知怎么对他们交代。他们也累了,于是说明天让我过来,说了再见。
回去路上,钟亮沉默,然后他说,以后别提痴心兽的事情了。
怎么?我说。
我回去又问我爸妈了,他们俩差点吵翻天,原来那头兽是我爸偷偷模仿着林宝的样子养的,说是买给我,养了一年,被我妈知道了我爸以前和林宝的事,逼着送了回去,大吵一场,从此对痴心兽恨之入骨……
我看他一眼,他倒是用心开车,心无旁鹜,我笑了,陈年往事,富商和自杀的女优,原来如此。
但,钟亮又说了,话是这么说,那头痴合兽后来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或许送回去又没人要,还那么小,就被杀掉了。
我又看他一眼,他依然面无表情,但方向盘上指节已发白。
不会的,我安慰他养痴心兽的人那么多,你们那肯定人人小孩都养吧,总不能都杀了呀,杀了干什么,吃啊……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愣住,钟亮也同一时间紧急刹车,转头看我,脸色苍白,说,你是说……
是他!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师,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让永安,成为如此一座疯狂的城市。
痴心兽,痴心。他为什么叫他们痴心。我总算明白。痴心。其心也痴。
我们在路边停了很久,浑身冰凉,钟亮终于发动了汽车,我们开上一座立交桥,俯冲下去,城市的灯火,万千,我的家人已经归来,更多人的家人就要死去。
所有的人,都是疯子。
我彻夜无眠,看留下来的报纸,上面用一个小版块报道着他的死讯,神的手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