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云格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拿起水壶为励地续了水:“好,说得好,我完全赞同。我也补充一条,李律师研究了我们的税案后,建议我们起诉市税务局,她认为,税务局取消我们‘天地药业’的税收优惠,超越了自己的职权。在中国享受外商投资企业税收优惠,前提是取得外商投资企业的资格,这资格的标志是获得审批机关和工商管理机关核发的企业批准书与法人营业执照。而企业法人资格的认定,具体说属于外经贸委和工商局,而非税务局。李律师的观点一针见血,我不怕打官司,当然也不怕和政府机关打官司。”
励地猛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对了,不怕把事情搞大,这也许就是我们现在真正的一条出路,这至少可以证明我们‘天地药业’的坦荡和清白,气势的丧失才是真正的悲剧。这是一出险棋,但值得下!”
面对言云格和励地的一唱一和,励天没有马上表态,只是默默地静坐着。丛林几次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这举止没有逃过励天的眼睛,他冷不丁地抬起眼皮,直逼丛林:“丛总监,你好象有什么话要说?说出来听听吧。”
丛林吸了口气,当仁不让地说道:“从销售的角度来讲,我已无路可走,如不杀开另一条血路,我只能辞职了,我不想让外人说‘天地药业’十几年建立起来的辉煌毁在了我的手里!”
《为荣誉而战》11(3)
励天猛一拍桌子:“你这不是逼宫吗?!你什么话不可以直说,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行为逼我表态?!你居心何在?”
丛林慢慢站起身欲走:“励总,我知道你道教休养颇深,可现在连你都做不到心静如水,可见你为‘天地药业‘的前途比我还心急如焚啊。”说着启步走向门口。
励天看着丛林的背影,用极其平静地语调叫了一声:“回来。”
丛林闻声,脚步戛然而止,他转回身对励天说道:“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手段,而且动作必须大,必须狠。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在观念上先有个转变,我自认为比较了解励总裁,而励总裁依据他的道家思想,历来不主张刺刀见红似的竞争。要知道,商场如战场啊……”
‘天地药业’在酝酿着重大决策,丛林的话对励天刺激尤深,他静下心来好好想了一想,似乎觉得一切是祸从己出,自从一手制造了罢会事件之后,便引出了一连串的风波,甚嚣尘上,大有把天地药业集团彻底葬送而后快。这一切究竟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是针对他个人的,还是矛头直指天地药业集团?是某些人出于私利的报复行为,还是政府对一个正快速发展的民营企业的过不去?励天苦苦思索着,《道德经》里找不到答案,伟大的老子也无法告诉他什么。但也许励地说得对,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挫折能磨炼自己的意志,也能发现别人的优势,比如励地,还比如丛林,甚至言云格,在他面前都前所未有地熠熠生辉起来,这给了他无比的信心。
李慈玲律师自从接了天地药业集团的案子后,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好象兴奋起来了,天地药业集团是全省、乃至全国的著名民营企业,可以想象未来官司的影响力,但兴奋之余也深感责任重大,她倒不在乎可观的代理诉讼费用,而是格外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颇具剌激性的挑战。白天和言云格交谈之后,她又细细梳理了一遍案情,并连夜又赶去励天办公室找励天交换着想法:“励总,关于税务局越权裁定‘天地药业’中外合资企业资格的问题,我很快就可以代你们写好起诉状。但现在我仍想搞清当年那份假验资报告是怎么出笼的?你想,法院以后判决由外经贸委和工商局来重新审核‘天地药业’中外合资企业的资格问题时,他们依然会碰到假验资报告的障碍。”
励天无言地点着头。李慈玲继续说道:“听说当时为了早日拿到验资报告,是你亲自和他们会计事务所的秦主任打了招呼。”
励天还是无言地点着头。李慈玲只得一个人说了下去:“后来秦主任关照他们的穆副主任,在根本没有银行进帐单的情况下办妥了这件事。我觉得很奇怪,秦主任凭什么甘冒做假而可能引起的民事责任风险来帮你这个忙?难道仅仅是为了帮会计事务所赚取这个标的的佣金?”
励天再也没有点头,只是沉默着。李慈玲突然单刀直入:“励总,我认为这里面有一个让你难言的交易。”
励天的眉头略略皱了一下。李慈玲愈发深入地说道:“如果有人为你设置了一个陷井,那你应该明白无误地求救,否则你会越陷越深。告诉我吧,我是一个律师,我的职责就是维护我的当事人的所有合法权利!”
励天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为了使新公司能尽快运转起来,我当时给了会计事务所秦主任六万元,是我们的财务部总监陆一丁安排我送钱的,后来自己感觉到这是一个行贿的行为,所以长期来有苦难说。”
李慈玲问:“有谁能证明秦主任拿了你的六万元?”
励天没有一丝迟疑地答着:“我们俩单独在咖啡馆见的面,没有第三人。我清楚记得,那天是5月18日,企业发工资的日子,早上九点钟左右,我从工商银行取的钱,交给秦主任的时候,连钱上的封条都没撕。”
李慈玲说道:“这还是没法说明秦主任拿了你的钱。”
励天补充说了一个情况:“分手的时候,我在车里偶然看见他拐进了咖啡馆旁边的农业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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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荣誉而战》11(4)
李慈玲冷静地分析道:“即使查到他当时存了六万元,也没法证明那就是你给他的六万元,因为原来钱上的封条早就给银行工作人员扔了。”
励天想了想又作了一个补充:“我想起来了,送钱后的一个多星期,他们圈子里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秦主任回去后向上级纪委上缴了其中的的一万元,因此还受到了表彰,为了这件事,当时的穆副主任心里很不平衡,因为穆副主任可能既没有拿到钱,也没有得到利,而事情又是他一手经办的,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得很微妙,直到秦主任上升到财政局当了一名正处级干部,穆副主任被扶正,两人的关系才处于缓和。”
李慈玲呷了口茶,趁机思索了片刻后说着:“励总,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这有利于将来帮助我们全面打赢和税务局的官司。但是目前就我一个律师的权利来看,我无法去财政局纪委和银行取证。所以我建议,考虑到秦主任的身份,由我代你去反贪局控告科立案,一切取证和侦察由反贪局来完成。当然你唯一要冒的风险是看反贪局怎么来建议有关部门处理你的行贿行为。据我的经验,你的行贿行为具有某种特殊性,相信会受到公正、宽容的处理……”
励天打断了李律师的话:“我既然和盘托出了这个问题,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顾虑了,我现在反而变得很轻松。李律师,‘天地药业’如能走出目前的困境,我下大红贴子,聘你做我的——哦,不不,做我们天地药业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
李慈玲笑笑:“要是一年半载还走不出目前的困境呢?”
励天跟着苦笑了一下:“你得给我信心嘛。”
李慈玲收住笑容,举起茶杯说道:“励总,让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吧。”
励天举起杯子,和李慈玲的杯子响亮地碰了一下,深深呷了口茶后,心里暗暗说了一句:“言先生啊,你可给我找了个好律师。”
无论人世间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新的一天依然按自己的步伐来临了。当李慈玲律师代替励天走进反贪局的大门时,王秘书正在向钱副市长汇报着天地药业集团的事:“钱市长,根据你的指示,我已去摸了一下‘天地药业’的情况,那里的形势的确令人担忧,在补缴巨额税款的当口,恰恰销售又面临大滑波,订单比同期少了40%,听说为了尽量避免产品积压,企业马上要采取减产措施,很多职工可能因此要下岗,现在的‘天地药业’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毫不夸张地说,曾经辉煌的‘天地药业’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职工们人心……”
钱副市长打断了王秘书的话:“抓一个反面典型,并不是要搞垮一个民营企业,我不希望看到‘天地药业’就此沉没,你可以递一个话给他们的励天总裁,就说我钱公南比过去更关注‘天地药业’,他励天总裁有什么困难要市政府支持一把,尽管来找我,我们市政府会责无旁贷地一如既往支持民营企业的健康发展。”
王秘书一面迅速记录,一面连连点头:“好,我马上去办。励天总裁碰到你这样的开明市长,那‘天地药业’一定有救了。”
钱副市长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历史总是这样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