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沉默了有多久,回过神时白绮歌笔下阵法图已经完成大半,新墨湿润,沾染她衣袖一片墨渍。
“我若许你留下,你能保证自己安全吗?”
白绮歌淡笑:“连你都折磨不死我,这世上能轻松取我性命的还有几人?”
“我要是不同意你留下呢?”
笔锋一顿,漆黑墨渍晕开大片。
“我要是非留下不可呢?”
“总是针尖对麦芒,有什么意思?”易宸璟不满嘟囔,脸上表情却已释然。他固执,白绮歌更固执,相处一年之久这点事他看得很通透,但凡她想做的,就算他竭尽全力去阻拦依旧没有效果,这次也一样。
既然一样,再坚持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犹豫少顷走到白绮歌身后,有力双臂轻轻揽纤细腰际:“我可以挥手斩万人,唯独拿你没辙。”
“能轻易降伏的女人你又怎会喜欢?”放下笔,白绮歌闭上眼向后靠在温热怀中。多少天了?在苍茫平原疲惫奔波的那段日子里,她最渴望的就是能重归他怀抱,世间只有这里容得下她,亦会不惜一切守她安好。
一时半刻的安宁依偎对他们来说太宝贵、太宝贵,走过那么多风波坎坷,前面藏着多少艰难险阻还是未知数,谁也不愿开口打破如此难得的温暖。
……偏有人动不动就打破。
帐帘忽地被掀起,外面明媚阳光碎了一地,站在门口的迟钝副将一脸错愕尴尬,嘴角抽搐不已:“末、末将……末将这双眼睛还是请大将军剜了吧!”
梁宫依旧冒冒失失,连他自己都数不清这是地几次撞破大将军与皇子妃亲昵了,俗话说三次成习,郁闷的大遥副将恨不得抠出自己眼珠子丢到地上踩碎,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易宸璟并不生气,仍揽着白绮歌笑意平和:“梁将军的眼睛还是先留着吧,等亲眼见证我大遥攻破霍洛河汗国后再剜不迟——绮歌知道如何破这铁燕阵。”
“真的?!”梁宫半张着口,两眼放出惊喜光芒,“皇子妃当真是我大遥福将,有皇子妃和大将军在,我大遥岂有不胜之理?”
这话本是半虚半实赞扬白绮歌的,只是颇有些用词不当,白绮歌和易宸璟对视一眼,默契齐道:“福将?”
意识到自己又不经意间说了没脑子的话,梁宫脸色由红变紫,笨拙得连解释都磕磕巴巴:“不、不是福将……呃,也是福将。因为皇子妃很凶猛——不是,很勇猛,所以将士们私下里都叫皇子妃‘战妃’,也有人说……说皇子妃比我们这几个笨蛋副将有用,嘿嘿……”
黛眉紧皱,白绮歌微微回头斜视易宸璟,满眼疑惑:“我很凶?”
易宸璟诚实点头,随即一脸苦痛——脚背要被踩扁了,不疼才怪!
“不凶,一点都不凶,无非就是罚开小差的士兵绕着营地跑到脱力,或者一声狮吼把赌钱的士兵吓个魂飞魄散,这哪算的上凶呢?比起母夜叉之流实在是温柔太多了。”
“替你收拾烂摊子还满口抱怨,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吗?”
“才疏学浅,恕不明白。”
“……脸呢?你还要脸么?”
夫妻之间斗嘴**再常见不过,为难的是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梁宫,猪肝色面庞因年纪轻轻的七皇子夫妇旁若无人的斗嘴而深深低埋,双肩不住颤抖着,偶尔闷闷发出几声怪响。
关键时刻要一致对外才行,白绮歌和易宸璟齐齐抬头异口同声:“好笑吗?”
“不!不好笑!”肚子都要笑疼了还得强忍着,这种痛苦迫切需要得到解脱,梁宫再忍不下去,表情扭曲草草将来的目的简短禀告,而后片刻不等迅速消失。
“伪装成巡守士兵的三十人都已抓到,目前绑在营地中央随时等候大将军审问。”
望着被风卷起的帐帘,方才轻松神情变得凝重。
欢愉不过是一时的,许多事情摆在眼前等他们一件件处理,首先就是那些伪装成大遥征军并偷袭白绮歌的第三方人马——他们是什么人?是谁派他们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北征已经不仅仅是剿灭霍洛河汗国一统中州这么简单的事情,大遥权力中心风起云涌、波谲云诡,多方势力交杂其中,而矛头所指,大多都是抢尽风头的七皇子易宸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