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禹道:“那一盏!”他指的是最里面那盏。
沐清瑜缓缓走近,当看着那盏灯时,她眼神一凝,猛地回过头看玄禹。
前面的五盏灯灯油都是澄黄透明,独玄禹指的那盏,灯油红色,如鲜血。
玄禹缓缓道:“灯油红,乃是用心头血浇灌而成。整个过程,若其心稍有不诚,其灯自熄。施主此灯其质澄红,其色如血,至少可燃四十九年!”
沐清瑜声音低喑:“贵寺供长命灯,皆需心头血?”
“倒也并非如此。”玄禹道:“长命灯有四十九种供法,只有最终极的一种,才需要用心头血来供,而且,耗时日长,中间但凡有一念不诚,或身体难支,便前功尽弃!所以一般人不取这种办法。”
他指第一盏:“这位居士所供长命灯,便是以普通灯油燃之,跪拜四十九日,茹素念经既可!”
又指第二盏:“这位亦是!”
沐清瑜默然片刻,转看玄禹:“大师,你信这世间有托梦一说吗?”
“谁托梦?”
沐清瑜顿了顿,道:“我娘亲!”或者还有你?
玄禹苍老的脸上那双小眼聚了光,竟比灯还亮:“沐施主,你见着令堂的尸骨了?”
沐清瑜错愕:“为什么这么问?难道真有托梦一说,而且还是要见着尸骨?”
玄禹问道:“你说令堂托梦,除了长命灯,梦中还有什么?”
沐清瑜把梦里的前半段说了。
玄禹证实:“这不是托梦,这是当初重现。老衲给令堂吃的那颗蕴神丹,蕴的不是令堂因祈福而虚弱的身体,而是老衲卜算到令堂明明寿数未尽,却有横死之相,一时心生怜悯,所以用来蕴她的魂魄!”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是多么匪夷所思,或者在他眼里,沐清瑜本身并不是普通人。他的经历也同样的匪夷所思。
他道:“果然,祈福之后不到半年,便听说令堂香消玉殒。你的梦境中见到的,便是因蕴神丹的作用,令堂在死之前一年内记忆最深刻,她最看重的事的重现。”
所以真正的托梦,其实是她后面的那个梦?
“那为何一定要见着她的尸骨之后?”
玄禹叹了口气,道:“令堂是老衲赠送过蕴神丹的人,所以老衲看到了令堂下葬的过程,棺木入地穴,但却泼满了黑狗血和雄鸡血。令堂即使曾服蕴神丹,魂魄会比普通人更强大一些,但那些污血,会压制得魂魄不得离棺,你若不曾开棺,见着令堂尸骨,自是不可能知道长命灯,不可能来寻老衲!”
沐清瑜听懂了,也就是说虽然裴漪当初吃下了蕴神丹,魂魄比一般人强,但是,沐明远害死她后心虚,不然,哪个亲人下葬,会在棺木上泼黑狗血和雄鸡血?
十多年过去,时间遮掩了恶,她又是夜里开棺,自是不可能知道竟还有黑狗血这回事。
沐明远这种恶人,竟仍身处高位,养尊处优,逍遥法外。
因为蕴神丹的作用,因为尸骨在侧,昨夜裴漪便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
沐清瑜抬头:“为何我娘亲不曾作恶,却落到如此下场?为何害死我娘亲的人,如今却毫发无损,尊享荣华富贵?所以,是好人不长命,作恶无人收吗?”
裴家不过是嫁了一女,何至于被恶人吸干了血,又家破人亡?
玄禹摇头:“阿弥陀佛,世间因果皆有了时,善恶到头自有报!施主会任伤害了令堂的人逍遥吗?”
“不会!”
玄禹笑了起来,道:“你看,这就是因果!只不过还未到了时!”
笑声未落,突然,一个和尚凄厉地惨叫一声,满身是血地落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