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提起当年之事,历历在目,眼中多了惆怅和泪水。
也难怪老郑对湘西背尸人的事情如此清楚,原家中弟弟就是一位被迫上道的背尸人。
老郑的弟弟跟背尸人走时,年纪不过六岁,过了五年后,回家看望过一次娘亲,再然后就是老郑他娘死的时候,那年老郑的弟弟十六岁,此后,老郑就再没见过。
听人说,老郑的弟弟在送尸的路上倒了水,死在了湘西的某处地方。
倒水,意思是说,送水的路上出了意外,碗里端着的水翻倒在了半路,送尸人只有一个下场,死路一条。
老郑提及过往,突然沉默了许久。
他是个土生土长在这片地方的人,一辈子没离开过湘西,身材瘦小,皮肤黝黑,心中自然是有对湘西说不完的感情。
老郑在前带着路,他们几人现在处于丛林的外围,路是采药人走出来的。
老郑和几人说,“狮子岭在湘西西头,咱们中途得在驿馆修整一天,往后的路还长着,在湘西地区赶路从来不走连夜路。”
张秀贤问是为何,“不都说那背尸人基本上绝迹了,咱还怕遇着送尸的背尸人不成?”
老郑强烈摇头,他是个比较迷信的人,出门做事,逢山拜山,逢水拜水,“山里的路不太平,夜路是决不能走的,我知道你们是去狮子岭做什么的,挖坟掘墓的人个个胆大包天,但在湘西,的的确确没人敢走夜路。”
见吕广成跟张秀贤不信,老郑又说:“前头不远,就有个驿馆,原先是有个守馆的中年女人的,独居林中,因生有缺陷,不与外人交流,可在前半年,她外出采药,耽搁了时间,夜里走了半截山路,人是半个月后才发现的,就死在了一座孤坟边上,肠子都给挖了出来,有人猜是遇着了野兽,也有的说是坟里的野鬼索命,总之,夜路不能走,要走你们自己去走。”
吕广成讨价还价道:“我说,什么叫要走我们自己走?你是向导,我们还怎么走?不走就不走吧,正好也累了,你说的那什么驿馆在哪儿?我们赶紧过去。”
封羽跟张秀贤没多说什么,跟在老郑后边继续赶路。
一路走的是云雾缭绕,路虽不难走,但要没个向导,恐怕绝是认不出路的。
一直到了天黑时分,才找到了老郑口中的驿馆。
那是一座破旧的老庙,规模不大,前后有院子围挡,三进三出,颇有讲究,走近些看,那正殿上的房梁似是塌了一半,瓦上长满了荒草,腐朽的庙门螺丝都已松动,一阵大风就能给吹掉下来。
封羽见状,心里暗想,这他娘的也能叫做驿馆?那新月酒店岂不是得成仙境?
老郑点了只灯盏,带着几人进了老庙中。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后,几人都惊在了原地,破旧的老庙里,停放了有七八口漆黑的棺材,这些棺材与下葬用的棺材不同,这些称做为攒棺,这所老庙实际上是个死人旅馆,或者叫义庄。
漆黑的棺木里装过无数尸体,棺前放着木头牌位,写着死者身份,家住何地。
屋子里气味阴郁沉积,尸体虽经过砒孀处理,但背尸人半年才来一次,老郑说守馆的中年女人也死了半年,庙里没了看守,难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所以众人得十分小心才是。
老郑举着火盏走在前头,前脚才进门,义庄里就有一阵阴风吹过,吹的火盏左右摇曳,飘忽欲灭,接着刺耳的声音响起,像是指甲在挠棺材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吕广成立即就往后退了几步,他十分谨慎,手已经摸上了枪,吕广成这两年走南闯北,眼前景象要说吓着他还不至于。
封羽经验丰富,这动静一看就是棺中死尸要起尸的征兆,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起尸了呢,这他娘的赶的太巧了吧?
封羽他们四人无一害怕,所谓艺高人胆大,见得多了,这些东西就不足为惧。
老郑用手给晃动的灯盏遮风,他那张干瘦的脸上表情非常怪异,他捏起嗓子,朝里头喊,“七姑,我是老郑头,你瞧清楚了,给你送过衣食的老郑头,夜里途径山路,想借宿行个方便,七姑你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