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徐景焕便提起了这件事,他从礼的角度表达了大家不希望伯让守孝一年的意思,伯让道:“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徐景焕听他语气不对,转念一想,道:“是臣的意思,皇后娘娘有孕,如今礼部正筹办着开春选秀,充实后宫,皇上却提出守孝一年。不免让人疑心,觉得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臣作为皇后娘娘的兄长。不敢让皇后娘娘有如此名声,遂恳求皇上按照礼制守孝一月。同时广选嫔妃,充实内宫。”
伯让没说话,面无表情把下头站着的大臣挨个的看了一遍,有的低着头冷汗直流,有的面色坦然,有的则有些幸灾乐祸,有的则忐忑不安觑着伯让的脸色。
伯让挥挥手。让徐景焕退下,他道:“徐爱卿的话朕听明白了,朕没想到,不过是为了略尽孝心提出守孝。竟让诸位爱卿有如天坍地陷般,如今连皇后都扯了出来,还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真当朕是好欺负的不成?”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极大,带着怒气,朝中大臣无不跪下:“臣等有罪。”
伯让冷笑:“你们哪有罪?有罪的是朕。要不要朕下个罪己诏,说一说朕为长辈守孝是何等的大罪!”
大家吓得越发厉害:“臣等不敢。”
伯让冷冷看着诸位大臣,道:“守孝的事就这么定了,谁敢有异,朕便杀了他。不许他的子女守孝,朕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滋味,至于选秀的事,你们不是说这是皇后挑唆的么?好,朕索性替皇后坐实了这个罪名,十年之内都不选秀,正好也省了一大笔钱呢。”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一殿面面相觑的臣子。
很快徐妙筠便听到小禄子来传话:“今儿早朝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
徐妙筠有些吃惊:“为什么?”
小禄子不屑道:“还不是那些大臣,说皇上替老祖宗守孝一年于礼不符,皇上自然生气,更可恶的是他们还编排娘娘……”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噤了声,徐妙筠道:“你快说,编排我什么了?”
小禄子犹犹豫豫,道:“他们说是娘娘挑唆皇上守孝,这样就不能选秀了,宫里也不会有其他的嫔妃在。”徐妙筠目瞪口呆,同时心里深深的委屈:“这管我什么事?”
小禄子满脸悔色:“就是怕娘娘不高兴,皇上吩咐奴才一句也别说,偏奴才嘴快,皇上还不割了奴才的舌头,娘娘可要替奴才求情。”
徐妙筠心烦意乱的,让小禄子退下,正发呆呢,伯让来了,倒是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怒色,还关切的问徐妙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徐妙筠摇头:“都挺好的,就是饭量变大了,今天早上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两个肉饼,我以前可没这么能吃。”伯让笑了,颜色越发温柔:“能吃是好事,安嬷嬷怎么说?”
徐妙筠道:“安嬷嬷说,再过两个月,只怕吃的更多,还让我多吃一点呢。”伯让道:“那你听安嬷嬷的便是。”说着把她揽在怀里,摸着她的肚子默不作声。
徐妙筠心里有些担忧,道:“我听说大臣们不赞同你守孝……”话未说完,被伯让拦住:“他们那些闲话你别听,真是可笑的很,一个个的跟为了我好似得,自己不敢说,让你哥哥做出头鸟。”
徐妙筠惊讶了:“我哥哥怎么说的?”
伯让道:“他还能怎么说?言不由衷呗,那些个大臣比他年纪大,又比他资历老,他也不能得罪了,让我气的是他们编排你,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他们倒叽里呱啦的讨人嫌,我脾气上来了一个个的都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见他又要生气了,徐妙筠赶忙道:“既然是闲话,那就别说的,倒把自己气着了。”
伯让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样子,心中一软,缓和了语气:“你别担心,有我呢。”
自古以来只有大臣听闻皇上耽于酒色而劝谏的,从来没有因为皇上要尽孝心而劝谏的,这也太可笑了,皇上拂袖而去,大臣们都吓得心惊肉跳,徐景焕对熊大人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皇上不听,我也没法子。”
熊大人捋着胡须不住的叹气,知道这次是把皇上给惹怒了,摇着身子默不作声的走了。
徐景焕望着剩余或是惶恐或是畏惧的大臣,暗暗冷笑,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仗着自己年纪大一些,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竟连妹妹也编排进去了。
对着朝中大臣,伯让可以冷眼相待。对着两位太皇太后却不能那样,自打老祖宗去世,两位太皇太后越发素净了。圣母太皇太后也就罢了,本来就是闷声不吭的性子。母后太皇太后却道:“按说这样的事也轮不到我来说,不过我隐约听说为了这事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也有些过了不是?”
伯让忙道:“祖母不知道,那些人说话多难听,连妙筠也编排上了,孙儿是气不过。”
母后太皇太后笑道:“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说呢。”伯让讪讪的。其实他还真的没像大臣们想的那样,为了躲避选秀而提出守孝。
他生下来便是皇长孙,不管是父母还是祖父母都十分疼爱,再加上康王爷的刻意教导。他骨子里是纯良的,对于端王并没有那种你死我活的仇恨,他一直一来觉得,这皇位应该由父亲继承,从未想过自己。所以当这一切到来,他不仅措手不及,还十分茫然。
而且端王所引起的宫变实在太过惨烈,先帝被活活气死,端王也是人死灯灭。还有康王,远在西北被宋三奇暗害,客死异乡。
伯让觉得,他的皇位是由他最亲近的三个人的血铸就而成的,他一直以来的主心骨便是老祖宗,可是老祖宗去了,他心里有愧,提出守孝一年,与其说是为老祖宗,不如说是为先帝,为康王爷,为端王。
可是这话他怎么好说出口,遂只听太皇太后的教训,母后太皇太后看伯让没有改口的意思,虽然不知为何,却也没有勉强,道:“一年时间太长了,这样吧,你着素服,吃斋六个月,算是为老祖宗守孝了,这宫里也不能断了喜事,妙筠有了身孕,正该热热闹闹的呢,就是不选妃嫔,这宫女也该好好选一选吧,总不能宫里少了使唤的人手,这才叫人笑话呢。”
伯让只得应下,改口说着素服吃斋半年为老祖宗守孝,朝中大臣一直忐忑不安,以为伯让要收拾一群人呢,结果见他居然让步了,不由得山呼万岁,直道我主英明。
伯让别的也就罢了,唯独看着殷大人,想起他编排徐妙筠的话,这心里的火还是消不下去,可他不是昏君,不能因为他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就训斥甚至贬官,遂只恨恨的记下他,心想你最好别犯错,不然可饶不了你。
伯让下了朝便往凤仪宫来,他走得快,后面小亭子一溜人小跑跟着不敢吱声,直到进了凤仪宫,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伯让才慢下了步子,小亭子也暗暗松了口气。
安嬷嬷闲时做了个小巧的布老虎,徐妙筠十分喜欢,说放在床头,谁知泰宁过来,瞧见了也要,徐妙筠不给,安嬷嬷看着两个人跟争糖吃的小孩似的,笑道:“不值什么,奴婢再做一个便是了。”
泰宁抓着小老虎道:“真当我跟她似得这么幼稚,我才不要呢。”又拉着徐妙筠进内室说话,让绣娟她们不许跟着:“叫我发现你们偷听,把你们耳朵割下来。”她在凤仪宫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徐妙筠觉得奇怪:“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泰宁嘿嘿笑了两声:“首先我要跟你请罪,我做了一件对不住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