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两银子的诊费,延了老太太两天命。
林氏跪在老太太的棺木前,不用装,眼泪是“哗哗”地往下淌。
说实话老太太对她并不算好,呵斥教训是常有的事,可她是真心不希望老太太走,老太太走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给宋青艾凑嫁妆已经把家底花得差不多了,宋宁远娶亲的银子还没着落。
宋宁远却不着急,他说等考中进士,自有大把好人家的闺女提着银子主动上门。
林氏信这个,可她不知道宋宁远几时才能考中进士。
自打上次在武康侯府参加过一次文会,宋宁远结交了几个一同下场的士子,天天混在一起,要么拜访哪位名师,要么参加某个诗会,反正安心读书的时候不多,银子花得却像流水一样。
上个月说是去国子监拜访朋友,到一间茶楼喝茶,光茶钱就是二两。二两银子,家里待客的茶叶,也能买一包了。
杜妈妈冷眼看着她,心里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该恨她。
可怜她是因为,她的能力也就做个专管洗衣做饭的婆子,管这一家人实在是吃力。恨她则是因为她先先后后办得几件大事,没一件靠谱的,件件都把老太太架在火上烤。
头一件,她嫌弃田产收益少,不如铺子见利快,撺掇着大老爷把老家的田产卖了,在京都置了两间铺子;
第二件,她根本不懂生意,却学付氏,时不时把掌柜的叫到家里来对账,对着对着就拍起桌子,把掌柜撵走了。连续两三年,铺子总赔不赚,她又鼓捣大老爷把铺子卖了。
第三件,就是宋青艾的亲事,郑德显的名声比臭鸡蛋还臭,顺义伯先后好几次被弹劾,满街上谁都知道这事,都在观望着看热闹。可林氏却偏偏当成香饽饽了,上赶着贴上去。
现在可好,林氏为了面子,差不多把家底都贴上去了,凑出来的嫁妆仍是不伦不类。
铺子没了,家里的进益也没了;大老爷守制,俸禄估计从下个月也就没了。
还有件事,分家时,老太太私下提到过,这座宅院当初是二老爷两口子买的,地契应该还在二房手里。
要是宋青葙没找到地契还好,要是找到了,她能怎么做,还真说不准。
白家胡同前脚刚挂出白灯笼来,后脚秦镇就告诉了宋青葙。
秦镇对宋青葙很上心,连带着对扁担胡同大舅舅一家以及白家胡同宋家也上了心。
听说老太太过世,宋青葙思及幼年老太太手把手教她描红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
哭过后,宋青葙将盛地契的匣子找出来,对秦镇道:“世子爷,这件事得麻烦你。”
秦镇打开一看,气道:“他们竟敢这么欺负你,我指定为你出这口气……”
第86章 喜事丧事
“他们占了你的房子还把你赶出来;你怎么不早说?”秦镇心疼不已。
白家胡同靠着六部,出入大多是六部的官员,是个幽静方便的好地方;扁担胡同在外城,四邻右舍都是生意人;吵闹不说,也不安全。
有一次秦镇骑马从那里经过;正好遇到左边邻舍吭哧吭哧地从马车上往下卸麻袋包,秦镇嫌马车碍事,让车夫往里挪挪。车夫不乐意,撸着袖子想动手,好在主家出来了;再三行礼赔不是。依着秦镇的脾气;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想到宋青葙就在隔壁,怕她知道后影响自己的形象,忍了忍,没有发作。
过后,他想,如果换成宋青葙或者大舅母,怕不是要干巴巴地等着人家卸完货才能过去。
看着秦镇义愤填膺的样子,宋青葙拉住他的手握了下,“那会祖母还在,我想祖母纵有再多不是,也照顾教导了我十年,有些人情世故,花太多银子也学不来。现在祖母不再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他们不认我,我自然也不认得他们……一切按万晋朝的律例办就是。”
秦镇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拂去了她腮边挂着的一滴泪珠,蓦地问道:“你那时,为什么就答应嫁给我了?”
成亲的事,她说过,之前以为不是他,挑开盖头后乍乍见到,突然就觉得委屈,忍不住就哭了;还抱怨他,为什么不安慰安慰她,就知道傻站着,说那句呆话。一句话,说那么多遍,有意思吗?
秦镇知道宋青葙一向有主见,大舅母也说过,成亲的事待问过大姑娘才算。
他想知道,宋青葙既然不愿意,为何还答应嫁给他?
宋青葙被他问得猝不及防,想想也没必要瞒着他,就把郑德怡拿着舅舅们威胁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遍,“……我想嫁到哪家就给哪家惹祸,正巧你来提亲,就觉得你既然那么有名,想必是不怕顺义伯的,所以我就豁上自己,也不能让郑家人得逞。”
秦镇听了又好笑又生气,“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就贸然答应,如果不是我呢?”
“不是我也认了。”宋青葙低着头,“我打听过了,都说清平侯世子长得一脸凶相,让人见了就害怕,可我没觉得你凶……那天,我从三圣庵出来,看到你站在树下,我特别想问你句话。”
秦镇盯牢她,柔声问:“什么话?”
“想问问,要是我走投无路了,你能不能杀了郑家一家人,带我离开京都?”思及往日情形,宋青葙不由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