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甩了甩马鞭,驾车往白家胡同赶去。
赶到白家胡同,刚好最后一抬嫁妆出门。
宋青葙没下车,坐在车里将轿帘掀开一道缝。
碧柳对于宋青艾的嫁妆也极好奇,凑到跟前歪着脖子往外瞧,一边念叨,“抬嫁妆的人怎么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一个眼歪一个嘴斜,就不能找个稍微周正点的?
“衣服肯定是以前的旧衣服,滚的红边都磨出毛了,一套衣服顶多三四百文,四姑娘都是要嫁到伯爵府了,大太太连这点钱都不舍得掏,你说就是做上一百套也才三四十两银子,看着多体面。
“最后几抬不是应该放银票还有包着红绸的砖头吗?怎么还是杨木箱子,大太太不会一间铺子都没陪送吧?”
宋青葙原本就看得仔仔细细,再加上碧柳的解说,不由叹口气。
一块红绸砖表示陪嫁了一百亩地或者一间铺子,或者一处宅院。
记得二姐姐出嫁时,最后一抬的箱子上是放着两块红绸砖,陪嫁了两百亩田地,京都附近一亩良田差不多二十两银子,薄田也得十二三两。二姐姐的两百亩田位于青州,青州田价比京都便宜,合计起来也差不多三千两银子。
而且,秋绫说过,二姐姐的嫁妆很实在,两个人抬着都吃力。
可现在,两人抬着还健步如飞,明显里面东西的分量不太足。
宋青艾是要嫁到顺义伯家,嫁妆还这么寒酸,看来宋家真是不如以前了。
顺义伯府规矩大,下人们又都看惯眉高眼低的,宋青艾的陪嫁里既没有田庄又没有铺面,估计陪嫁的银子也多不到哪里去,以后恐怕连打赏下人的钱都掏不起。
只是想想,宋青葙就替宋青艾发愁。
众人都聚在宋家大门不远处议论着嫁妆的多寡,谁也没注意,有个身穿赭色长衫的男子提着个药箱,从角门进了宋家。
袁郎中熟门熟路地走到慈安堂,给老太太孙氏把了把脉,不虞地说:“早半年,我就说过,老太太已是风烛残年,经不起事儿,你们怎么就是不放在心上?”
林氏紧张地问:“老太太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醒?好歹也得熬过艾姐儿回门,至少明天得平平安安地。”
袁郎中不慌不忙地取出金针,“扎两针试试,要能醒最好不过,要是不能……就准备后事吧。”
林氏叫道:“这怎么行?明儿艾姐儿出阁,喜事可不能办成丧事。”
宋大老爷回头劈手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别在这儿满嘴胡吣,要不是你办的好事,哪能将娘气晕过去。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刻写休书休了你。”
当着众人的面捱了一巴掌,林氏又羞又窘,面皮涨得通红,分辨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宁哥儿还有这个家。”
宋大老爷手一挥,不耐烦地说:“一边待着去,净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氏捂着脸颊灰溜溜地退到西次间。
杜妈妈正在整理老太太方才读的经书,看到林氏进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自打去年秋天,老太太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但她素来刚硬,为了儿孙仍是强撑着活。她活一天,大老爷跟三老爷的官职就在一天,全家也就有个依托。
林氏瞒着老太太给宋青艾定了郑家,要瞒也就死瞒到底就是,反正老太太足不出户,也没精神搭理儿孙们的请安,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可抬嫁妆时,林氏偏偏带着宋青艾来了,说给宋青艾定了亲事,今儿发嫁妆,明儿出阁。
老太太平静地问:“定了哪家的孩子?”
林氏得意地说:“就是顺义伯郑家,人家可是三聘六礼地娶艾姐儿过去当正室。”
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手点着林氏,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你,宋家就毁在你……”话音未落,一头栽到炕上。
林氏吓得慌了手脚,挓挲着两手满地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