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舅愣了,一打眼看到家里空荡荡的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又看见三舅母身上半新不旧的袄子,浑身上下寡净素淡,乌油油的头发插了两支木簪。
三舅舅想起成亲那天,满满当当的三十六抬嫁妆,想起三舅母的满头珠翠,想起柔软闪亮的锦缎褙子。才不过数月,原先的家底不算,连三舅母的嫁妆也全给他败光了。
三舅舅跪在三舅母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得像个孩子,说再也不赌了。
大舅母叹道:“那会你大舅还觉得你外祖给三舅说的亲事不好,谁能想到现在你三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三舅母收拾包裹回娘家,真是一物降一物……依我看,修哥儿也不见得非找个刚硬的媳妇,要给他说个性子软的,天天敬着他靠着他,没准他还就支撑起门户来了。”
宋青葙寻思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以前祖母瞧不上二哥,爹娘也从没让二哥作主干过事,或许二哥缺的就是被人认同与肯定。
只是三舅母能步步忍让直到三舅舅幡然醒悟,换个人却未必能如此。再说,如果三舅舅一直不改,三舅母得受多大委屈啊。
思来想去又觉得姻缘之事还是要看缘分,或许三舅舅跟三舅母之间就有这段虐缘。
大舅母等宋青葙回过神,又提起秦钰的事,“……我跟你大舅舅合计了好几天拿不定主意,你也知道你外祖说过,不跟官宦人家结亲。可你大舅舅看上了大姑爷的人品,觉得亲上加亲也成,后来找人合了八字,说是很般配。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九月初天气凉了我们就回济南府,你公公婆婆愿意把你小姑嫁到京外?”
清平侯自然愿意,眼下局势紧张,他巴不得秦家人都离开京都到外地去。
至于白香,目前除了清平侯以及她跟秦镇外,秦家人并不知道白香回贵州的事。清平侯不说,宋青葙自然也不会说,毕竟其余人跟白香都没什么关系,完全没必要说。
宋青葙略一思索,笑道:“他们都说让我做主,我倒觉得济南府挺好。坐车也就七八日的行程,就是在京都,有些刻薄人家也愿意让媳妇经常回娘家。”
大舅母说:“你也别自作主张,问问你公婆的意思。要是没意见,我回去就托人来求亲。”
宋青葙答应着。
秦镇去问了清平侯的意思,清平侯果然说好,又说要是方便的话希望尽快成亲,越早越好。
没过两天,大舅母托的媒人上门了。
媒人一见宋青葙便道:“秦夫人气色真好,果然跟世子爷是天生一对。”
宋青葙仔细打量两眼,认出来了,她就是成亲时的全福人王太太,那天礼节没走完,人就不见了。
宋青葙心里有些不喜,就听王太太笑着说,“不瞒夫人,凡是我保媒的或者做全福人的小夫妻,没有不美满和睦的。秦姑娘跟付家少爷肯定也能顺心如意。”
宋青葙转念一想,虽然礼节没完,可自己跟秦镇也是挺和美的,便放下心结,笑道:“那就借王太太吉言了。”
大舅舅跟大舅母都是实在人,既然定下来两家结亲,一应礼数做得很周到,聘礼足足给了八千两银子,比当初四川李总兵给丁家的聘礼还要多,给足了秦家面子。
纳征过后就算是正式订婚。
宋青葙将婚事告诉了秦钰。
秦钰听说是许给大舅母家,心里一颗大石落了地。大舅母很慈爱又大度,从不有意为难媳妇,对待大表嫂就跟自己亲生闺女般。而且,付家很富庶,并无衣食之忧。
陈姨娘听说付家给了八千两银子的聘礼,眼泪差点流下来。
当初秦家只给了她的嫡母二百两银子,用一顶青帷小轿就把她接到了秦家。她不想秦钰步自己的后尘。现在秦钰能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出去,陈姨娘觉得她的人生已经近乎圆满了。
清平侯叮嘱秦镇夫妻将八千两银子尽数用来置办嫁妆,还额外贴了三千两银子。宋青葙跟秦镇商量着又拿出来一千八百两银子给秦钰添妆。
四月初,二表哥跟三表哥回济南府的时候,秦铭也跟了去。
秦镇转达了宋青葙的话,“……或置办宅子、铺子或者买上两百亩地,二表哥对济南府的行情很清楚,总能买得实惠。”
秦铭感叹道:“自大嫂嫁过来,既出银子又出力,等以后我成亲,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操办,不让大嫂费心。”
秦镇笑笑,“你能记着今天说的话就成。”
秦铭便道:“大哥拭目以待。”
秦镇将他们三人一直送出城外,回来后去了趟菱花轩,等再回到望海堂时,手里多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