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悄无声息地越爬越高,而此时,正是夜色最深时,客栈很大的庭院静悄悄的,空荡荡的,被夜色吞没的客栈,几个房间里都隐约传出熟睡的鼾声。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黑暗中有声音响起,像是什么动物趁着夜色出来觅食了,声音距离客栈越来越近,到了客栈围墙下,才有点听清楚,像是脚掌嚓嚓摩擦硬地的声音。
是人,还是两个高大的人,鬼鬼祟祟的,苍白的月色下,如鬼魅一般骇人。那一轻一重、一粗一细的呼吸,在静寂的夜尤为清晰,里面透出几分焦灼、不安和紧张。
紧接着,客栈的木门“嘎吱”响了一下,像是被推动发出的声音,似乎客栈里的人都没有被惊醒,即便听见,也认为是刮风带来的声音。
再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缝来来回回那么鼓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大约持续了好半天。
“怎么还没搞定?”一道轻而细的声音响起。
声音颇年轻,似有不足之症,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忐忑。
“嚷啥!”那个呼吸粗重而有些微哑的声音训斥对方,“不怕把人吵醒啊!”
最终,那种难听的声音消失了,木门前没了动静,似乎两人遁地走了。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有声音响起,是一个人喘粗气的声音,像是很吃力喘息那种声音。
紧接着,客栈围墙上露出一个搞怪的头颅,扁扁的大脑袋长着一对像老鼠一样小的眼睛,鼻梁像是被木板拍扁了似的紧紧贴在脸上,嘴唇活像两只蠕动的虫子。
他是那几个坐在客栈门口篝火旁吃烤肉的大汉之人,他叫沙里海,他脚下踩着肩膀的是他的儿子沙小河。
父子俩人一对货色,都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务正业之流,最大的爱好就是偷鸡摸狗。父子两人不知道从哪儿打死了两只地鼠,去了膛,扒了皮用铁钎串上,拿到客栈前的篝火上烤。
由于地鼠个头大的像兔子,口腔被铁钎塞满,即便有人怀疑它不是兔子,也说不出来它是啥,管它是啥,是肉能吃就行。
萧云邈等人的到来,使他和他儿子那原本呆滞幽暗的眼神忽然一亮,那抑制不住的惊喜溢满了眼窝,或许眼前三人骑着的马儿能让这对父子两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那对老鼠眼,往庭院里巡视了一番,然后又把目光射向二楼那个天字一号包房和一楼仁字号房间,来来回回游移盯了半天,然后把耳朵侧过来,又仔细倾听了半天,感觉这两个房间都传出了轻重程度不同的鼾声,而且仁字号房间里有两个起伏交错的呼吸声音,那两个随从一个比一个睡的死。
天赐良机?是老天爷眷顾我们沙氏父子,想让我们两人过上富裕的日子,给了我们父子两人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怪不得我们父子下手不留情了,沙里海心里想着他和儿子即将成为富有之人的那种强烈念头,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潮汐激荡着他的胸膛,竟然让他激动得有些颤抖。
当沙里海确定安全后,他毫不犹豫地跨过围墙,双手攀着围墙顶端缓慢地出溜下来,在距离地面只有三四尺高的时候,双手一松,“扑通”双脚踩在地上。
他双脚一落地,立马身体靠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头动荡不休——很明显,他担心从墙头跳下的动静惊扰了熟睡中的人。
他太疯狂了,他脑子有好一阵子都不由自主地盘旋着吃烤鼠肉时,马上那三个人的影子,那三个人一看装束和身上带的东西就不是善茬。
在掌柜的领三人进客栈后,他们几个人一边吃着鼠肉,一边胡乱地猜测了一下,一致认为他们是从朔北那个方向过来的,但为什么走到了这条路上,而没有走云中城那条路,没人猜明白。
不过,众人一致认为,既然三人能闯过无数道大契兵的关卡,敢无视三十里屯驻军,那就说明三人不是一般的艺高人胆大,反正这三个人不好惹,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沙里海父子也知道一旦事情搞砸了,可能连吃香喷喷鼠肉的机会都没有了,但巨大的诱惑力使两人不能无动于衷,不惜铤而走险,一旦得逞,一辈子都不愁了,那骏马良驹一匹怎么地也值百两银子。
沙里海看着黑暗笼罩的院子,安静得像夜空,便悄悄地往门口运动,他要打开大门把儿子放进来,然后两人牵上四匹马,趁着夜色掩护,把马匹牵到军营,卖给他们。
再然后,两人拿上银子离开村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天亮后客人发现马匹被盗,只能与客栈洛掌柜的讨说法了。
就在沙里海运动到门口准备打开木门时,耳畔忽然听到身后客栈门“嘎吱”一声响,他猛地回头看去,吓得他差一点崩溃,心脏也差一点自喉咙蹦出,要不是右手一下扶住门框,他都能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