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世间的武夫若是都想着走终南捷径,哪里还有现在这幅江湖光景啊。
赵不言领着辛白味走出一段路程,在一处宫殿屋檐下站了片刻,看向南方这才轻声道:“今日会有终南山的道士入陵安才是。”
辛白味蹙眉道:“终南山的道士一向不入陵安,为何现在来了?”
赵不言感叹道:“帝师借去满城剑以后,陵安此刻可没有几柄了。”
明显知道赵不言话未说尽的辛白味没有多问。
赵不言低头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从怀中拿出一支朱笔,蘸了些朱砂,在那木柱上写了些什么,可奇怪的是,这支朱笔划过的地方朱砂很快便隐去,不见踪迹,就像根本不曾出现过一般。
接下来,赵不言一连走过好几处宫殿,和之前一般画下很多相同图案,但一如之前那般都是不见踪迹,等到画过最后一座宫殿时,正好那些朱砂也用完了,赵不言看着自己所画的那些东西感叹道:“这以后就不知道是哪一位来画这些鬼画符了。”
辛白味不知其意,便不曾多说。
可这位观星台的太常大人好似发疯了一般,说完这句话之后径直向那座议事大殿走去,辛白味愕然出声:“太常大人!”
赵不言走出几步,跌坐在玉石阶上,先笑后哭,老泪纵横道:“老夫还没在这里画过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幸好死了
太常大人在朝会结束之前便慌忙出宫,原本皇帝陛下准备在朝会结束之后想着要召见这位在观星台待过多达一甲子的老人,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摆手作罢,独自一人去了御书房,只不过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他问后的柳宝一句辛白味。
柳宝战战兢兢,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但好歹也是说这位北地剑圣同太常大人一同出宫去了,不敢有丝毫欺瞒。然后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很明显的看到皇帝陛下的脚步迟顿片刻,这才一个人进了御书房。
柳宝不明所以,眼见着皇帝陛下亲自关上御书房的大门,他也就很识趣的不再凑上去,一个人安静的在门外候着。
天下有许多人的心思不好猜,可最不好猜的还是里面那位,并不是说他的心智成了世上最顶尖,只是因为有些人的心思猜错了也就是错了,可眼前这一位,猜错了或许会丢了性命的,柳宝只是个大内总管,虽说在这宫禁之中,有不少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可与其说他们怕他,不如说他们怕的是那位给予他权力的那位男人。
不过柳宝没迷糊多久,便看到散之后返回官邸的宰辅大人此刻去而复还,来到了御书房门前,柳宝微微一笑,宰辅大人和陛下的君臣情谊朝野皆知,因此宰辅大人此刻出现在此处倒是在柳宝看来也不算是奇怪,只是先前皇帝陛下没有知会他,才让他有些不解。
宰辅大人神色复杂,踏进御书房前,在台阶上看着柳宝轻声笑道:“柳总管,你觉着陛下今日心情好还是不好。”
一入宫禁,必先懂得宫中大小规矩才是,要是不懂这宫中的规矩,就算是再受某位娘娘的宠幸,只怕也活不长久,更何况本朝陛下登基以来,宫中倒是除了皇后娘娘便再无其他妃嫔,倒也不是皇后善妒,只是陛下对这位女子实在是太过于在乎,才一直都不曾立妃,因此宫中倒也不存在说某个太监宫女深受贵人的宠幸的说法,柳宝从小便长在宫中,自然对这些东西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因此当宰辅大人这位朝堂上的文臣第一问起陛下心情的时候,柳宝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宰辅大人朝野上下没什么人惹得起,可皇帝陛下可是一个人都惹不起。
孰轻孰重,一点都不难选择。
宰辅大人本来便是随口一问,见柳宝不答,也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之后便推开那道木门。
御书房的大门随即被宰辅大人关上。
柳宝依然站在门前,不发一言。
这一转眼就是黄昏了,柳宝难得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火烧云,也只是笑了笑,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可与此同时,在陵安某地,那个清晨在朝会结束之前便离去的太常大人正拉着一个在街道上碰见的道士,找了一家不大的酒楼开怀畅饮。
说是开怀畅饮,但其实只是这个老头子一个人在喝,而那位背了一柄古剑的年轻道士只是有些无奈的盯着这个老人,在怀里是一个小巧茶壶,里面装的茶水是终南山特有的名茶,这种茶只能用冷水冲泡,才会口味极佳,可这年轻人却是无聊之余钻研出来许多其他的喝法,比如往里面加糖,加醋等等不一而足,虽说最后还是证明除了冷水冲泡之外其余泡法没有一种能够下咽,但好在也是满足了这年轻道士的无聊趣味。只不过这番作为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只怕要痛心疾首的训斥他一顿,这种名叫丹霁茶的茶叶原产于终南山,产量不多,每年除去要送往皇宫一些之外,便基本上不流传出去,可除去送往皇宫的那些之外,剩下的大半便大多入了这年轻道士的口袋,因此他才能随意挥霍。
这辈子第一次入陵安,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入陵安的年轻道士看向那个老人,嘟囔道:“师傅嘴里推崇至极的观星台太常大人便是这个样子,依着我来看,也不过是个醉鬼嘛。”
不用去问便知道这个年轻人名讳的太常大人放下拿起的酒杯,笑道:“梁周,你师傅薛道冲知道这陵安城要发生大事,因此叫你送下这柄古剑来,可叶长亭是何种性子,哪里会要你的,你这柄剑送不出去,只好自己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