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女子也没多纠结,看过叶如晦一眼之后便开始抚琴,琴声倒是比起刚才的北匈曲子实在是天差地别,倒不是说技法与曲调,只是中原那边的曲子实在是很多,能够流传下来的,怎么应该算是其中佼佼,自然听来要比上这些北匈小调要好出不少。
几曲弹完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候,等到最后一曲弹毕之后,那女子坐在大堂等候半刻钟,见没有人再继续点曲,也就起身行礼,却不拿那架古琴,反倒是径直走向叶如晦这边。
临近叶如晦这张桌子,叶如晦后知后觉的起身相迎,女子摆摆手,轻声问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倒是想和公子闲谈一番。”
竟然是一口正宗的大楚官话。
叶如晦笑道:“原来是同乡人,那我倒是之前的曲子点少了,实在该罚。”
女子坐下之后,自然也是吸引了不少视线,不过也只是看了几眼便不再注意这边,叶如晦目不斜视,给女子倒了一杯茶之后笑道:“姑娘将就些,北匈的茶水也就这个味道,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女子脸色平淡的喝下这杯寡淡茶水感慨道:“北匈学中原,只是照猫画虎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必奇异,倒是公子所点的几支曲子,很有深意。”
女子看向叶如晦背后,那背着的琴盒并未用布包裹。
叶如晦不去喝茶反而喝酒,喝下小半碗之后,再喝一杯茶,这才说道:“姑娘在北匈独自一人?”
女子一脸掩饰不住的黯然,轻声道:“随同家父而来,不过家父去年亡故,随身盘缠倒是都用来给家父下葬去了,小女子倒是想返回大楚,只是盘缠不够,这才外出抚琴,挣够银子便返回大楚了。”
叶如晦皱眉,轻声道:“老人家可不一定想留在北匈。”
女子点头,神色黯然。
叶如晦也不多去说些什么,女子性子他倒是有些感受,顿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若不是还要在北匈多逗留些时日,倒是可以和姑娘一同返乡,免得姑娘一人,多生事端。”
女子十指通红,大抵是因为刚才弹琴的缘故,这会儿听到叶如晦说一同返乡,也只是低下头,声如蚊呐,“小女子不敢拖累公子。”
叶如晦笑道:“也是随口说说的,姑娘不必当真,要真是姑娘跟着我回大楚,只怕要更加凶险才是,其实还真远不如姑娘一个人。”
那女子抬起头,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是来北匈杀人?”
叶如晦蓦然警觉,觉得有些看不清这女子。
女子淡然一笑说道:“之前与公子说的是没有盘缠这才在北匈逗留,其实是骗公子的,我留下来是为了报仇的。”
叶如晦低声道:“姑娘要杀谁?”
女子摇了摇头,“这便不能告诉公子了,只是请公子今日务必出城,等到明日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叶如晦一笑置之。
他喝了口酒说道:“姑娘要杀的人只怕是地位有些高吧?”
女子不再搭话,只是拖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饮下之后,被呛的脸色通红。
她眯着眼睛问道:“公子你信命么?”
叶如晦对此只是点点头。
两人喝完一坛子酒,说了不少东西,不多都是这女子开口讲家乡的风景风俗,叶如晦听的多,说的少,最后叶如晦与那女子话别之前问过了名字,之后便独自一人再下楼返回客栈,可路过城门口的时候却偏偏又看到数十骑呼啸入城,人人披甲持刀,为首的骑将更是穿了一身玄铁黑甲,看起来气焰嚣张。
和一般北匈百姓一般闪到街道旁,叶如晦不去看这数十骑,只是自顾自的想着自己该何时出城,不过他倒是不知道,这数十骑之中里还有一位女子,是他的故人,也就是那位被叶如晦劫持之后又放了的甘倾安,北海王甘如在出上京城之前曾有言在先,让甘倾安返回上京城,可这位北匈军伍第一人的武道宗师也知道自己女儿不一定会听话,因此除此之外,他还派出了王府铁骑南下,说是护卫郡主,但其实就是要让他们将她带回上京城,不过世事难以预料,甘倾安铁了心不会上京城,这帮护卫也没什么办法,只有护着这小郡主在北匈境内转悠,这期间小郡主有些想着前往大楚,这一下就吓坏了领头的耶律鹰,小郡主不回上京城便已经是没有遵从北海王军令了,可这都算是还有回寰的余地,可这还要去大楚,这一下,他们这数十个兄弟不用多说,下场绝对是人头落地,因此耶律鹰这些日子对甘倾安百依百顺,可就是不敢让郡主往南边去。
好在小郡主这些时日再没听到说要返回上京城的话语之后,也就不在执着要往大楚走了,这才让耶律鹰真真切切是松了口气,不过也还是不敢有丝毫分心,毕竟那个大楚刀客斩杀吴太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谁知道他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小郡主,毕竟这吴太常并非是一般的江湖高手,而恰恰就是王府的护卫啊。
数十骑入城之后便减缓马速,并不惊扰行人,甘倾安自顾自的来到一家酒楼之前,踏进酒楼时正好听到有琴声传出,等到上楼见了之前和叶如晦有过一番谈话的抚琴女子,便让甘倾安想起那个冒充琴师的年轻男子,顿时感觉没了胃口,复而转身下楼。
酒楼老板原本看着这一行人走到此处有些担忧,只怕伺候不好,可现在见到这个明摆着是数十人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复而下楼,有些庆幸的同时也有些遗憾。
当真是说不清楚。
甘倾安下楼之后正好看见耶律鹰一脸苦意,便对这个王府扈从轻声笑道:“耶律哥哥,你要是觉得跟着我是找罪受,那正好可以领着他们返回上京城,要是担心被父王责罚,我给父王写封信就是,保管不会把罪责让耶律哥哥揽头上便是。”
耶律鹰在王府效力已经有十年之久,对那位北匈王的脾性知晓不少,倒也知道要是小郡主出了事可比违抗军令要严重的多,因此面对着甘倾安的打趣也只是无奈道:“小郡主,耶律鹰可不是嫌你烦,只是担忧郡主外出,王爷一个人在上京城思念小郡主的紧。”
甘倾安看向脸色古怪的耶律鹰,直截了当的拆台道:“父王早就离开上京城了,听说是去大楚了,耶律哥哥,你的消息为何还没我灵通?”
耶律鹰面容苦涩,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郡主可是没有半点办法。
甘倾安倒也不咄咄逼人,见耶律鹰不再说话,转换话题问道:“耶律哥哥,前些时日你来接我的时候,为何不顺手摘掉那耶律芳华的头颅,难不成是因为你们都姓耶律的缘故?这个家伙留在人世间,好像没多大作用,更何况他还欺负我。”
耶律鹰深吸一口气,然后这才说道:“小郡主,耶律老儿毕竟是一城镇将,杀不得,就算是要杀,也得有个正当理由,不然不能服众。”
“难不成欺负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