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皋月君说什么,商迈着急促的步伐从楼上下来。她迅速跑到宫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起话来。
“凉月君不打算离开……他说随他们来。”
宫的眉头微皱一瞬,很快抚平,如蜻蜓点水。但徵仍从这余波中看到一丝担忧。谁不怕这两人见面,将霏云轩闹个底朝天呢。这还是在顶楼,非要把天花板给掀了不可。也不知凉月君是怎么想的。
“我们还是到羽小姐最后所在的现场看一下吧?”
晗英说罢,就随着宫和皋月君上楼去了,一半的警察跟着他们。留在原地的商还是忍不住抱怨:
“我一点都劝不动他。一会儿真打起来,也不知道警察帮不帮劝架的!他们六道无常砸起东西,阵仗可大着呢。角师弟一定会气得要死。”
“……师姐。”徵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拉住商,“一定要小心那个人。”
“哪个?谁?”商扭头看一眼楼上,又扭回来,“皋……唐鸩?”
“他去过虞家,对天权卿做过很不好的事。我不知该怎么说。当时他和羿昭辰和极月君都在现场,还有……算了。总之,一定要小心他。”
“……”
商盯着他,他的视线不由得看向别处。商忽然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后院拉去。他也没太挣扎,只是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干什么?当务之急是拦着他才是。”
“少转移话题,反正拦也拦不住!”商质问道,“我反而要问你,你说的,是多久之前的事?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去虞府好几次了?那边早成一片废墟了,最近闹鬼的传闻才淡了些。你们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从实招来!到我这儿还能饶你不死,要让大师姐甚至师父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上次报案的时候你就说了,师兄师姐早就怀疑我了,我解释又有什么用?你不觉得可笑吗。现在还要我解释?我解释什么?”
“解释——解释你为什么偷师父的法器!”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是偷,只是借。我但凡和谁打过招呼,千万种怀疑便会落到我的身上,凭千万年也洗不清楚。既然如此,我不如一开始谁也不说。若真被谁发现,被诋毁,反正也难逃疑虑,我不在乎。”
“你当真不在乎?”商摇了摇头,“可我在乎。我怎么能让任何一个弟子遭到亲人同胞的怀疑?你说你希望天权卿不那么悲惨,希望她少受到不该有的惩罚,我相信你,也理解你。但我还是觉得,这些话你好好同师兄师姐说,他们也会理解你的。可你偏偏不信大家!这样一来,怎么怀疑你都不为过了。”
“没发生的事,我才不敢笃定。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上哪儿说理。就算我真提前与几人商议,大家会赞同还是反对,我心里没数吗?最后出点差错,还不是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可问题在于你没说!你不也在假定没发生的事吗?”商急了,“而且,你今天说是为了小姑娘,我信,我们都可以信。可这种事若出了意外,在其他地方见到了使用法器的痕迹……你又该去哪儿说理?就算你能够自证,可怀疑的眼光早就钉死在你的身上了!更何况,我认为你就不该帮她!真是同情心泛滥。”
“我认为她从师父这里遭受了比她本应得到的、更过分的惩罚。这不公平。”
“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怎么跟你说不通呢?”商简直急得跺脚,“我发现你一直没明白——我们在霏云轩生活,只需要听师父的就好了。你不要去纠结这些话正不正确,合不合理!”
“……”
徵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那失望的神色。见此,商也不要再说什么。
“所以你明明知道,有时候师父的决定不是对的。”
“那我还能怎么样呢?”商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眼睛看穿,“你告诉我?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活下去的办法?”
“活下去的办法总有很多。”
“嗯,是很多,当然很多!”商摊开手,“可是你们该怎么办?我小时候就开始做生意了,直到曜州讲价能讲过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可是师父和宫师姐救了我,他们救了我们所有人。宫注定要留在这里的;角他克服不了心里的障碍,走不出去;小师妹就更别提了。还有你,你以为当年将军府上下闹成那个样子,没有戏楼罩着你,你能去哪儿?回到内陆去,你能保证没有残党仍虎视眈眈吗?就算你说你一个人行,我们又该如何呢?他们若逼你反过来清算我们,你会说吗?你不会的,我信你不会,可到了那个时候,你又怎么办呢?你就死吗?你离开这里是为了自由不是送死!”
商气都不带喘的,近乎声嘶力竭地说了许多。等她终于发泄完心中的情绪,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沉默比死更沉重,也比死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