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摇头:“随便问问。”原还指望莫不平能知道一二,现在看来希望不大,便也说了句:“各有天命。”
莫不平却道:“老夫观人无数,却偏偏看不透凤主。凤主此时依旧不愿告知生辰八字?”
卿尘笑道:“不是我不肯,而是知道没用。莫先生相术独步天下,莫怪我轻看,其实事出有因。”
莫不平亦笑道:“星相面术其实也不过世人夸大罢了,老夫若什么都看得出,还成仙去了,何苦在冥衣楼混迹。”
卿尘失笑:“我还真想莫先生告诉我谁是真命天子,也省得麻烦经营。”
莫不平望着窗外楚堰江,悠然说道:“真假天命,说不得还要看凤主。”
“哦?”卿尘颇有些意外。
莫不平道:“帝星已动,一切尽在人事。”
卿尘手按窗沿,看远远的天色阴沉了下来,风中隐约带了雨意,便道:“那先生就莫让四王爷久等了。”
同莫不平去了小兰亭,推门进去,夜天凌站在屋中看她以前写的那幅《兰亭序》,闻声扭头,见卿尘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再一见莫不平,显然有些意外:“莫先生?”
莫不平微笑道:“老臣见过四爷。”
墨兰画兰一旁见到卿尘,当真喜出望外,抢过来施礼:“公子,你可回来了。”
卿尘对她俩人呵呵一笑,风流倜傥当真像个翩翩公子哥,对莫不平和夜天凌道:“你们慢谈,我去见见谢家兄弟。”说罢左拥右抱,将墨兰和画兰带了出去。
除了四面楼原有的人,墨兰画兰这些姐妹多是卿尘收留的孤女,对她极是亲近。卿尘听着她们一路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笑道:“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去见见两位谢爷。”
墨兰画兰答应着去了,卿尘便去谢经谢卫那边,他兄弟俩人见了卿尘,亦俯身施礼,卿尘无奈说道:“凭空多这些礼数,以后省了不好?说正事,冥衣楼目前的状况,所余的资金尚有多少?”
谢经估算了一下,道:“大约只余了三万两左右。”
卿尘低头想了会儿:“你通知老客新客,若是愿将银钱提前存入四面楼的,来此吃住只要记账便可,存八百两可做一千两用,一千两可做一千二百两用,我们先以此法借贷周转。自今日起我的那份获益全部用于冥衣楼运作,但是莫要委屈了牧原堂这边。”
谢经道:“这如何使得?”
卿尘道:“无须多说,这不过权宜之计而已。当务之急有两件事,要执钦部和部马上去做。”
谢经道:“请凤主吩咐。”
卿尘道:“有种叫‘离心奈何草’毒药,只有汝阳南宫家有种植,要冥执亲自去一趟汝阳,我想知道近段时间什么人从南宫家得到了这种药,还有,这些人中谁和凤鸾飞接触过。”
“凤鸾飞?”谢卫奇怪的道:“凤家三小姐,这不是凤主的妹妹吗?”
“算是吧。”卿尘无所谓的道:“第二件事,就是要冥钦挑选一批人,男女皆可,人必须精灵而且最重要是忠诚,训练得当后我会慢慢安排他们进宫进府,以后或许会需要。”
谢经和谢卫一一答应下来,分别去准备行事。
卿尘到前厅打了个转,和素娘她们招呼一下,便去寻云骋。云骋正在后院和风驰玩的不亦乐乎,见到卿尘欢喜轻嘶奔上前来,风驰便也跟着缓步踱来。卿尘搂着云骋亲热一番,一手一边自后门出去带了它们就近闲跑。走了一会儿,抬头见阴云层层,衣衫挡不住寒意,丝丝的已飘起冷雨。突然间风驰摆脱了她的手,扭头跑走,卿尘看去,夜天凌站在身后不远处,目不转睛的注视她,清俊面色虽然淡然无波,但那眼中阴郁低沉,隐隐暗云涌动,比这天色更多了几分阴沉,显然他在极力隐抑着什么。
卿尘知道莫不平已将事情说于他听,他若此时心平气和面带笑容的出来,那才叫见鬼。方要说话,夜天凌伸手抓过风驰缰绳,纵身上马,径自往东快驰而去。
卿尘心中一紧,叫道:“四哥!”翻上马背:“云骋,快!”
云骋久未有机会畅快奔驰,此时方蹄奔去,立刻远远追上风驰,不多会儿便和风驰并驾齐驱。卿尘见夜天凌神情锐利,嘴角冷冷的抿成一条直线,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伴他沿楚堰江打马狂奔。
冬雨迎面扑在脸上,刀锋一般冰冷,却使人异常的清醒。天晚雨寒,路上行人稀少,不知过了多久,夜天凌终于在江边停住。卿尘亦缓缓策马立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看着悠悠江水东流。楚堰江自此筑堰分流,引水入城,便是金水河。金水河环绕的紫禁城,是夜天凌出生长大的地方。
雨骤风急,激起江水层层。过了许久,夜天凌开口说道:“我一出生,母妃便不愿要我,将我送至皇祖母处后不闻不问。这二十几年,她即便在慈安宫见到我,也冷冷淡淡,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其实她对父皇也一样冷淡,尽管父皇什么都依她,甚至为她单独修建了莲池宫,她却从来没在人前笑过。我只当她不愿顺从父皇,亦厌弃我,更怪她为何不反抗到底,要侍奉两朝君王,还要生我下来。我亦冷淡她,疏远她,从来不肯踏进莲池宫,连她病了也不去看……”说到这里,闭目仰面让雨水倾淋脸上,长叹一声。
卿尘在他身旁轻轻说道:“她是一个母亲,母亲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越是疏远你,就越不会有人怀疑其他,天帝也会因此格外疼爱你器重你。她心里,其实未必比你好受。女人有时候很傻,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即便舍弃一生的笑容,也是心甘情愿的。”
夜天凌深深吸了口气:“她何苦。她可知我宁愿年年带兵在外疆场厮杀,也不愿在这宫中看别人承欢膝下,她可知我样样都要比别人强就是为了让她看一眼,她为何不把一切坦然相告,难道我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连轼父之仇都束手无策!”
卿尘淡淡说道:“或许,她就是不想让你了解真相,不想让你知道仇恨,只愿你在天帝面前出类拔萃,做个好儿子,好王爷,平安一生。我虽没做过母亲,但可以想像到母亲对孩子最大的护佑是什么,她只要你平安罢了。”
夜天凌决然道:“我宁肯面对的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甚至卑鄙龌龊肮脏不堪,也只愿听真相。”
卿尘道:“你相信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