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宁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弟子点头。他说完了掌教吩咐给自己的传话,是为了让张也宁放心,长阳观会为他兜着底,不会和世人一样误会他,还会帮他澄清误会。但是临走前,这弟子也忍不住自己的八卦心:
“师兄,你和那个魔女之间,真的没有情债啊?”
张也宁凝目望来,弟子起初以为他看的是自己,后来发现师兄的目光穿梭过他,落到他身后的空气上。弟子回过头,盯着看了半天,身后金白色光华亮起,掺杂着魔气,姜采露出了身形。
姜采面无表情,盯着张也宁。
张也宁平静无比。
姜采倏地拔剑,指向他:“你让我跟在你身边,是为了驯化我,让我变厉害,帮你统御魔族?”
那弟子脸色煞白,没想到这女子从头听到了尾。他立刻看向张也宁,向张也宁使眼色,盼望张也宁否认。
张也宁冷冷清清,不言不语。
姜采冷笑一声:“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心,无缘无故教我这个教我那个。我猜了那么久都猜不中原因,最后只能说服自己这是缘分,这是你们修士都相信的缘分。你也许就是见我觉得面善,就是想日行一善,教化我一番。
“这世上人,都觊觎我的先天道体。我以为你不一样,和那些虚伪的修士不同。但是到头来,你也是觊觎我的先天道体。只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比他们想得更深远,你想彻底掌控我。”
她高声:“可我姜采,这一辈子不被任何人掌控!你利用我杀魔,杀我的同族,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张也宁,你是这世上最虚伪的人!”
她目中泛着水光,用最恶劣的语言猜忌她和他的关系,用最大的恶意去审视张也宁。
人总是这样,因惧怕伤害,而竖起全身的刺去保护自己。
她热血上头,最是愤恨。她其实也希望当自己质问的时候,张也宁解释一二。只要他说,她便会重新考虑这段关系。可是张也宁任凭她激动万分,就是一句话不辩驳。
姜采心寒,冷笑道:“好。”
她掉头就走,张也宁不阻拦,那个长阳观的小弟子快急死了,在她夺门而出时赶紧道:“你一身本事都是师兄教的,你就这么走了吗?”
“那还要我如何?”
她猛地回头,阴森万分的神情骇得小弟子后退两步,“削骨割肉还张也宁的恩情吗?”
张也宁淡漠:“你走吧。”
姜采恨怒:“我本来就要走!”
少年的姜采,是她一生最急躁的她。她说走就走,什么东西也不要,只带走了玉皇剑。她想着如果他舍不得玉皇剑,就会追来。但是张也宁也没有追来,这真让姜采伤心无比。
她是真的很不成熟。
她抱着玉皇剑,可怜兮兮地一边走一边骂,一边骂一边哭。夕阳西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时,伤心得让人以为她死了爹娘,十足凄惨。
而对姜采来说,失去张也宁的痛苦,和死了爹娘大约也差不多。
她绝不回去找他,她绝不沦为任何人的工具。姜采畏惧命运被他人安排,不肯受任何拘束。她自由自在,谁也别想要求她做什么。
可她也不想回去过去的日子,浑浑噩噩地杀魔。
她真的太讨厌张也宁了。
每天晚上,她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就要脸黑,就要对着月亮一通咒骂。
每天她修行的时候,一引灵气入体,她就面如死灰,讨厌这种力量也是张也宁教会她的。
即使她拿玉皇剑作战,她都生气。
于是姜采把玉皇剑封印在体内,再不肯拿出来当武器,继续像自己以前那样赤手空拳和人打;她也不再修行,不引灵气入体,任由魔气越来越多地吞噬她。
为了跟张也宁作对,每天夜里,她都要用斗篷把自己的面容藏得严严实实。每次抬头看眼月亮,她就要咒骂:
“我告诉你,我讨厌你,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杀你!”
路过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指着月亮唾骂,疑心她失心疯了,同情地给她送上一枚铜钱。
姜采:“……”
她灰溜溜地一掩斗篷,转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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