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华忙于政务,无暇来伺疾,长宁伯崔渡便代天子来景阳宫守着。诊脉开方有太医,煎药喂饭有赵公公林公公,崔渡其实没什么事可做,就守在床榻边,不时问候一句。
就这,也得来了众人的夸赞。现在宫里宫外,提起崔渡,谁不赞一句“皇夫实在贤惠”!
郑太皇太后看崔渡只觉心里堵得慌,又不能撵他走,索性吩咐一声,让人将平王带过来。
平王可不懂什么病人要静养,来了之后大声叫嚷跑来跑去。不过片刻功夫,郑太皇太后就被闹得脑仁疼:“崔渡,你带着平王出去玩一会儿,哀家要一个人清净清净。”
崔渡也更乐意陪平王,应一声,领着平王在景阳宫里玩耍。
景阳宫是后宫里最大的一处宫殿,九曲回廊有数十米。平王最爱玩捉迷藏,撅着屁股躲在一个角落里。崔渡老远就看见了,故意装作没找到。平王乐得咯咯大笑,崔渡才循声找过来。
平王起身就冲过来,崔渡只得抱起平王:“嘿,你这胖小子,越来越沉了。”
整个皇宫里,平王是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每日吃了睡醒了玩,既不读书识字也不练武。日子过得别提多快活。这半年里,范贵太妃瘦了一大圈,郑太皇太后也熬得瘦了不少,只有平王,像白面馒头似地,越来越胖。
“姐夫!我要骑马!”
平王兴冲冲地叫嚷。
崔渡哭笑不得:“别胡闹!你这么沉,骑在我身上,我非趴下不可。”
“不管,我就要骑马。”平王闹起来不依不饶,习惯性地挠了崔渡一把。崔渡闪了一下,避过了脸,脖子却被挠出了血印。
崔渡嘶了一声。
一旁的葛公公吓了一跳,立刻跪下,代平王殿下告罪:“长宁伯请息怒。平王殿下不是有意要伤害长宁伯!”
长宁伯是天子夫婿,放在后宫里,就是皇后的身份。平王虽然尊贵,也不该随意在长宁伯的身上挠出血痕。万一长宁伯去皇上耳边告上一状,平王殿下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崔渡定定心神,笑道:“葛公公快起身。平王是和我玩闹,又不是故意的。这点小事,哪里值当你下跪请罪。放心,我不会向皇上告状。”
自平王出生,葛公公就开始伺候平王,一晃也有八年了。说忠心也好,说是奴才惯性也罢,总之,葛公公对平王极为上心。硬是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平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有些被葛公公的惊惶吓到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声音小了许多:“姐夫别生气!”
崔渡心里一软,捏了捏平王胖乎乎的脸颊:“姐夫没生气,以后,你别随意抓人。姐夫不能抓,葛公公也别抓,听见没有?”
平王乖乖点头。
虽然平王转头就会忘,葛公公还是感动得湿了眼眶。
身为内侍,在宫中当差行走,得了主子重用的,还有人高看一眼。大部分内侍的日子都不好过,处处被人冷眼小瞧。就连赵公公那样得宠的,郑太皇太后一声令下照样挨板子烂屁股。谁拿他们当人看?
长宁伯却是不同的。
他看所有人的目光都一样,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说话行事是真正的和气。
越是卑贱之人,对这样的尊重越是敏感。不仅是葛公公,和长宁伯打过交道的内侍们,提起长宁伯都很佩服,也愿意亲近。
也只有这样的长宁伯,才配得上大梁的女帝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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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脖子怎么了?”
崔渡脖子上的血痕明晃晃的,想遮也遮不住。姜韶华一个照面便见到了,眉头蹙了起来。
崔渡笑道:“没什么。和平王玩耍的时候,他伸手挠了一下,就这样了。”
姜韶华还是皱着眉头:“这个姜颢,也该好好管一管了。上蹿下跳,没一点规矩。”
崔渡失笑:“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顽童,哪里懂什么规矩。”
顿了顿,又低声道:“从私心来论,我巴不得他一直这样。他若是真学懂了规矩,行事说话有章法了,对你倒是个麻烦了。”
这么说显得冷血无情,却也是事实。
姜韶华安然稳坐龙椅,是因为得了众臣支持,也有太皇太后和李太后的拥立。如果平王日渐长大懂事,哪怕愚笨些,只要表面像个正常人,就会有人生出拥立平王的心思。说不定就会酿出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