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一合计,卫长庚便决定离京,去恒春园小住一段时日。
那是皇家避暑园林,园如其名,四季如春,素有“帝京景致甲天下,恒春景致甲帝京”的说法。
盛夏时节去那里待着,一来能带慕云月避开京中酷暑,二来也能好好招待大渝使团,可谓两全其美。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不日便顺利入园。
体验到园子里的清凉,慕云月也如搁浅的鱼,终于回归大海一般,一点一点活了过来。
她从前是个贪玩的性子,京畿一带但凡有点名气的地方,她都去赏玩过,可这座皇家避暑园林,她还是第一次过来,心中悸动不已。
听得苍葭从外头回来,跟她描述的景象,慕云月便更加坐不住,稍微收拾了下形容,便扶着蒹葭的手往外走。
正好也践行一下海嬷嬷叮嘱她的那句“孕妇切忌一味坐躺着,条件允许还是该多走动”。
早间下过一场雨,飞檐翘角都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湿润亮滑。
瓦片上的水渍沿着凹槽汇聚成线,再在檐边处凝结为珠,颗颗滑落。
娇嫩的茑萝触须轻卷,叫残雨打得轻轻摇晃。
再往前走,便是一片马球场,此刻正有二十多匹骏马在草场上竞相飞驰。
马尾拿红、蓝两色绸布扎结起来,区分成两队。打球者头上亦戴有同色幞巾,足登长靴,手持球杖逐球相击,声音不断。
是北颐和大
渝两队人。
北颐为红,大渝为蓝。
两国虽一直水火不容,可每年使团间的往来却从没断过。以往都没有那些意外,大渝人都是三月来京,正好赶上春猎,双方每次都要较量一番,比赛马,比狩猎,比骑射……但凡是能分出高下的项目,他们从来不错过。
怎奈京中才俊虽也修习骑射,但跟那些马背上成长起来的游牧民相比,到底差了点功力。大家心里也都一直憋着火,总想赢回来。
今年这时候,春猎是赶不上了,能搏一搏鞠球也是不错的。
而此刻一身红衣,执杖带球,驾马在重重大渝壮汉中间自如游走的,正是乔晚卿。
慕知白则在旁边,替她挡出对方的攻势。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鞠球很快便如流星般,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精准无误地飞入大渝球门当中,赢得周围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慕云月也不禁弯起唇角,心底热血沸腾,扶着蒹葭的手,往马球场边走去。
“都怪你们!跟你们说多少回了,把球传给我!传给我!为什么都不听呢?”
“不听也就罢了,竟还把球传给人家红队的?是瞎了还是傻了?连这么浓的颜色都分辨不清?!”
……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花青色干练骑射服的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不高,嗓门却嘹亮。长发挽在脑后,被雨后怒晴的阳光照得乌光水滑。脸上皮肤也透着游牧民独有的淡淡黑褐,显然是常年在大漠吹风沙所致。
一群大渝壮士驾马低头停在她面前。
适才面对乔晚卿和慕知白那样的沙场血将,都能毫不退缩地冲上去抢球,而今却被一个个头小他们整整两圈的小姑娘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