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来者距峡谷关五十里,众人都发现这队伍实在太短了,不由沉下心来,这时又有人叫道:一定是运粮车!
众人再次激动,死死盯着移动的车辆,好歹能做个饱死鬼!
可到车队离城五里光景,城头众人心里再次打起鼓来。这队人马既没打出任何旗帜,即便隔着有点远也看得出衣着各异……到底是什么来头?
待到队伍到了城下,众人瞪大眼睛细细打量:
天,这都是些什么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豪放粗鲁的虬髯大汉有之,五短身材的三寸小钉亦有之;
弯腰驼背的半百老妪有之,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亦有之;
锦缎长衫的翩翩君子有之,衣衫褴褛的瘦弱乞丐亦有之;
手持禅杖的胖大和尚有之,鹤发童颜的青衣道长亦有之;
……
距离峡谷关东城门还有大半里,那古怪的队伍停了下来。为首二人并辔上前,到城门下便一齐勒住缰绳望上来。只见他们都是二十七八岁年纪,一位身材修长,眉目清俊,摇着柄折扇,俨然一副贵公子出游的做派;另一位剑眉星目,虎背熊腰,身着劲装,腰别长剑,看着像个……镖师。
那镖师模样的青年抬起头,清了清嗓子便对着满城头戒备的眼睛坦然一笑,这一笑让他的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儿,使那坚硬面孔立时生出几分和煦味道,让人顿生好感。
那青年高声道:“各位将军大人并各位军爷有礼了!在下乃是牧北马场的二当家尉迟朝,身边这位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南宫剑。那西戎蛮子觊觎我大延沃土屡次来犯,亏得诸位扼守西疆,才使得大延百姓免遭涂炭。我等虽是江湖中人,却亦是大延子民,每每思及此处无人不感念诸位英雄恩德!两月前我等得知军中缺粮,个个心急如焚,便尽力筹措些粮食送了来,只盼能略解些个困厄。”
众军士听着他这番话,既感动又激动,尽管都是些身经百战的铁血硬汉也有大半微湿了眼眶。
他话音未落,城头上就响起一道激动地声音:“尉迟,南宫!”
尉迟朝循声望去,却听身边的南宫剑刷地一合折扇,略微迟疑,“逸之!”
这为首的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韩珍早年出门游历时结识的两位江湖侠少:铸剑山庄少庄主南宫剑和牧北马场二公子尉迟朝。
泰王刚听到通报还当是京中来使,深吸一口气又抬手整了整衣冠,才起身出帐缓步等上城头。方才眼见众人几番起伏,他也始终不动神色。
此时他转头看向韩珍,沉声道:“逸之,你何时认得他们?”
韩珍三言两语将三人交往经过交代清楚。
若说泰王开始曾怀疑这是兴王的某个阴谋,此时得知那两人与韩珍有旧便放下大半颗心来。他环顾情绪激动的众人,视线又落在城下的粮车上,心中酸涩:看样子能有两万担。……罢了,即便被人弹劾勾结江湖人,也该让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吃上顿饱饭。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大家随本王出城迎接诸位义士吧!”
“是!!”异口同声,气冲云霄。
这晚,宁西军的营地上空终于升腾起道道久违的炊烟,米饭和肉汤的香味能飘出十里地去。全军上下高兴得犹如过节一般,瞧着那气氛竟比着前几日打退西戎大军后还要欢快百倍!
泰王在营中设宴招待尉迟等人。说是设宴,其实就是在营区的空地上摆了一溜矮桌,火头兵把米饭肉汤盛好送上了,另就是挑着骡马后腿和里脊上的好肉细细做了送了上来。
江湖与庙堂素来是对立双方。江湖侠客以武立世,犯乱法令,纠朋结党,争权于朝廷,使得朝廷不得不采取防范限制的态度。因此,江湖人极少主动与官府中人结交;而官府中人也颇为忌讳与其私交过密。无怪泰王开始犹疑。
可江湖人尚武重义,宁西诸将保家卫国战功彪炳,与其侠义观念相合,所以尉迟等人都认为这些人身居庙堂却有侠士之风,正是我辈中人。宁西军正处在最危困的境地,他们此行堪称雪中送炭,全军上下大为感动格外礼遇。重要的将领除身负巡防重责的几位,全部列席。
席间韩珍坐在尉迟南宫中间,为众侠一一介绍军中将领。泰王昌王李捷三人久负盛名,众侠仰慕多时,此刻亦毫不吝惜赞誉之词。随后,尉迟和南宫又向泰王等人介绍了众侠:金毛狮王黄金魁、铜豌豆薛铁骨、凤山姥姥苗翠娥、梨花仙子沈妙妮、玉面神剑柳如风、癞痢侠丐熊天宝、少林弃徒行颠和尚、全真道人璇玑子……有的正有的邪有的亦正亦邪,却都是江湖上颇有声名的人物。
昌王素来倨傲喜奢华,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嫌弃饭食粗陋,饶有兴致地询问起江湖上名人趣事,这可打开了众侠的话匣子。
黄金魁练得是狮子吼,当真是声如洪钟:“若说这江湖上近来最出名的人物非‘锦州少侠’莫属。”
韩珍闻言,手中筷子一顿,随即垂下眼皮默默夹菜。只是那筷子止不住地轻轻抖动,竟一时夹它不中。尉迟南宫二人见了,越过他的头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碗里。韩珍一顿,捧起碗埋头大吃。
那边,昌王道:“这人本王听说过,他刚一出道时就一举杀了泯江四鬼,大出风头。只是后来本王到了峡谷关,消息闭塞,竟再也没听到这些个江湖事。黄先生,这人你可见过?”
“怎没见过?当初如非他拔刀相助,我黄某人今儿也坐不在这里咯。当时有几个厉害的仇家联手追杀于我。我孤身一人,拼也拼不过逃也逃不脱,正想着一条命就要交代了,却见树上跳下个人来,大喝一声,‘以多欺寡算何好汉?’话音未落,就见他一扬手十来片叶子疾射而出,无一虚发,片片都打中我那些仇家的要穴,立时令他们动弹不得。……在下当时见了又喜又惊,喜的是性命得保,惊的是那人二十五六年纪,竟然有这样深厚的内力。”
昌王追问:“他到底姓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