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d[太阳悬挂在碧蓝的天上,将万岁山染得一片金黄。徐幸坐在山顶的松树树枝上,头戴着一片宽大叶子,背靠树干。他皱着眉头,低头凝视趴在指尖的蚂蚁。他曾听说沙漠有一群特殊的蚂蚁。它们每天早上成群结队出巢穴,在烈日下叠罗汉。风带着阳光吹到它们背上,会凝出小水珠。水珠越结越大,从“罗汉”最高的地方往下滚,一路滚到最下面的蚂蚁嘴里。从太阳升起开始,至太阳落下回巢。蚂蚁们就这样周而复始获取水分,直到种族灭绝。“蚂蚁啊蚂蚁,你们这么活着开心吗?你们延续种族,只是一种不经思考的本能吧?虽然不开心,但真幸福啊。”
徐幸说完,捏死了蚂蚁。喜乐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徐幸,继续低头剥橘子吃。几天前十二楼带他见到了这个男人。那时候徐幸正在架锅炖肉。那肉是真的香,香得差点破了喜乐二十来年的修为。比邓栗曾经带他逛的几家羊肉馆都香。徐幸知道喜乐吃素,就又给他煮了一碗素面。这是喜乐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素面。不说景区那些98块一碗的阳春面,即便是少林后厨那些做了几十年素斋的老师傅,做的面也完全没办法和这个相比。喜乐一口气吃了五碗,前三碗囫囵吞枣,吃得狼吞虎咽,第四碗才开始细嚼慢咽。到了第五碗,都有点舍不得吃了。徐幸说锅里还有,喜乐却使劲摇头:“我怕吃太多,下次再吃一样的东西,就吃不出它的好来了。”
徐幸还在山顶用枝条织了吊床,躺在上头,跟陷在棉花里一样舒服。半夜满天星斗,燃起篝火,徐幸坐在篝火旁唱歌,他和十二楼听得如痴如醉。如果说喜乐最初跟十二楼走,是有自己的理由,但到后来,则完全是在徐幸提供的五星级服务中沦陷了。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极乐世界吧?所谓成佛,大概也不过如此。十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喜乐身后,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喜乐,我好饿,你有没有吃的?”
喜乐被十二楼紧挨着,身体不由僵直,脸也红得跟火龙果一样。他跟十二楼相处已经很多天了,十二楼还每天换一张脸,每一张都好看得能直接出道,或热情,侃侃而谈;或拘谨,恭敬憧憬;或疏狂,勾肩搭背……这让喜乐手忙脚乱。这些年,他唯一接触的女孩子就是邓栗。他不知何为情动。他想借十二楼,明白动情,才能超脱动情。为了超脱情动,他快哭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太难了……“我去做饭。”
徐幸跳下树枝,走到一块巨石前,将石头搬开,露出松软的泥土。刨开泥土,挖出一只塞得鼓鼓的保温袋。里面是昨天打的山鸡,已经拔毛洗刷干净,用调料腌制了一晚上,今天只要烤熟,滋味上佳。徐幸刚拎出山鸡,目光忽然投降极远的山路,他轻轻笑起来:“终于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我来的。”
…………………………邓栗和舒新雨、王欢站在万岁峰脚下。邓栗抬起头,天眼大开,看到万岁峰顶着冰冷粘稠的因果,仿佛一座巨大的湖泊盈满峰顶,又沿着山石树木流倒泻而下,仿佛瀑布将整座山峰笼罩。王欢上前一步,踏上上山的石阶,进入山顶因果的笼罩范围,顿时全身恶寒,忍不住颤抖。向来胆大包天的她,竟然连退三步,站定后还依旧忍不住喘粗气。“山上……是什么东西?”
“俩杂碎。”
邓栗说。舒新雨凝视眼前的山路,巨蛇般蜿蜒而上,通向峰顶。片刻后,她踏上山路,一步步攀登而上。王欢见她泰然自若地上山,攀比心升了起来,一咬牙,也冲了上去。两人越走越快,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徐幸外溢的因果充斥着凶煞噩兆,光是感知到,就能让人崩溃。如果舒新雨和王欢没有经过了跟十二楼对阵后的绝望和重生,她光是走进徐幸因果的范围,都有可能当场崩溃,并且留下无法抹平的后遗症。三人沿着山路绕了十几分钟,终于即将登上万岁峰,邓栗却在这时停下脚步。“你干嘛?不敢去了?”
王欢朝山顶看了一眼,只剩一步之遥。邓栗摇摇头:“舒新雨、王欢,你们死过吗?”
两人似乎不明白邓栗为什么忽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正思索着怎么回答,邓栗已经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并且摘下了她们的脑袋。失去脑袋的躯干双双倒地,而她手中的脑袋也开始形变。王欢和舒新雨的脸,变成两个俊俏的少年,但此刻都已经失去了生息。邓栗将一颗脑袋扔向山顶。砰的一声,脑袋在山顶炸开。在爆炸声中,邓栗终于登上万岁峰峰顶。也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徐幸。山顶只有徐幸一个人,他坐在巨大的松树下,旁边摆着用叶子盛起来的鸡骨头和最后一根鸡腿。炸开的脑袋在他身前抹开一滩血。血浆跟徐幸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就像是血浆在即将溅到他时,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半点不加身。徐幸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邓栗手中的脑袋:“如果你不杀他们,他们会带你找到十二楼。现在看来……你还是准备插手我跟无妄之间的事?”
邓栗将手中的脑袋轻轻抛起来,接住,又抛起来:“你看,你们这些人啊就愿意把事情想复杂,我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啊。三天前我输了你一阵,那我今天肯定得赢回来啊。”
“三天前是我逃了,你也不算输。”
“嗯嗯,对的。”
邓栗好不要脸地接受这个说法,然后一脚将落下来的脑袋踹向徐幸。脑袋撕开空气,发出锐利的啸叫,直冲徐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