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三,有了媳妇,还惦记家里人?”雪娥的话里带刺。
“二嫂,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小三窘迫极了。
“小三,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你们在热恋中,你们的心,我理解,逛大街,看电影,下馆子,这我都不怪;把我们扔在街头不闻不问,这我还不怪;可你总不能一整天不露面,让我们苦苦地等,白白地等,站在那儿既不敢走,也不敢离开。”雪娥绷着脸,气不打一处来,两手舞动着。她长出一口气,有意拉长嗓子,说:“即使你们不愿见到我们,也罢,向我们打个招呼,我们也就回来了。”她向被子上靠去:“不至于害得我们回到家,都半夜了。”
雪娥的苦述,小三觉得很尴尬,很同情,但他自己也没有办法,他是在演戏,这场戏什么时候才剧终,他心里也没有数。
“二嫂,事不凑巧,那天,路花回家了,她的朋友结婚。”小三心想自己演戏就演戏,非演到底不可。
“她回家了,她的朋友结婚?”雪娥 “呼”地又坐直身子,“你朋友也结婚?也没时间?”
“我……”小三吱吱吾吾没有说下去,坐在椅子中,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踌躇了大半天又看了看雪娥的脸色,才说:“二嫂的为人,路花也知道,本来,今晚她同我一起回来,又不凑巧,她厂里又加班,她说:实在对不起。”他从衣衫口袋内掏出照片,放在雪娥面前:“这是她的照片,你先看看,改日,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好一番甜言密语,给本来气鼓鼓的雪娥说得是无可奈何。人就是这样,气生过去,就不再生气;恼怒过去,就不再恼怒,渐渐地,雪娥平静下来了。
她从坑上拿起照片,这张看看,那张瞧瞧,翻过背面,上面写着:
送给亲爱的小三
路花
小三低垂着头,只怕雪娥看出自己的字体,露出破绽。
“路花,道路的路,野花的花。”雪娥自言自语的,她低哼了一声,便眯缝起眼睛,裂着脖子,在名字上大做文章。半响后,她又自语说:“本来就是路旁一枝花,有人观赏,而无人采。”她摆了一下头:“这个名字都不好。”
小三坐在那里,雪娥的挑剔,他不在乎,反正,这是做假戏,路花同自己已经翻了脸,她是不是自己的媳妇,这还说不准;她属于不属于自己的人,这还说不定。随便她怎样挑毛病,怎样找是非,都无所谓。
雪娥的视线又移到半身照片上,当然,半身照片面目清晰,明了。她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上面。
她端着照片,盘腿坐在炕上,脸部的表情不时地变化;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抖动。她认认真真的,详详细细的审核着照片上的眼、鼻、嘴等各个部位。
“小三,你这个媳妇,论身材:苗条修长,挺适中;论相貌:单眉小目,脸上寡寡的。”她叹息:“人常说:女人天生寡妇脸,不是克丈夫,就是伤爹娘。”
小三惊呆了一下。
“秋菊,你打算给人家咋交待。”雪娥突然问。
乱糟了,乱透了,又冒出一个秋菊!真是乱上添乱!
秋菊是本村姑娘,是一年前,雪娥为他物色的。
“早就算了,”小三坚决地说。
“算了,人家心不死,昨日还在打问呢。”雪娥瞥了他一眼。
小三无语。
他心里清楚,他与路花有情无缘,或情缘共存,他暂时说不准,而同秋菊既无情份。也无缘份,这事早就吹了,吹得干干净净。而在这时,雪娥又以秋菊来撞击他的心扉,迷乱他的意志,阻挠他的婚事。居心何在?
“小三,不是我说你,你看人家秋菊,论貌:她漂亮;论心:也善良,论本事,也能干。可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她在照片上指指点点的:“你看看这路花,别的不说,就看她这张脸,眼、鼻,那一点能比上秋菊。俗话说:男论才,女论貌。她连貌都没有,想想看,她有多大本事。”
小三僵在那儿,他有些发愣发呆,本来,他想利用这张照片,来欺骗一下,隐瞒住他同路花的僵局。岂知,雪娥信以为真,端着照片,挑毛拣刺。
“不过,现在还不迟,如果你回心转意。同秋菊结合。二嫂我不是吹牛。”她拍了一下胸脯:“要钱多少,我出多少,婚事嘛,我全盘端。”雪娥象给小学生上课,一套一套的。
这真是雪娥在吹牛,她知道小三同秋菊根本不可能。如果小三真要同秋菊成婚,她决不会这样打保票。
“反过来说,你非娶路花不可,二嫂我把话说在前头,要钱,没有,出力嘛,也不可能。”
够了,够了,实在听够了,这不是她向自己示威吗?宣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