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仁撑的黑色的伞很大,装个人也绰绰有余,苏亦看着雨珠从伞的尖角不间门断地往下滴,连成银丝般的细链子。
今天的王肃仁很怪。
苏亦在心里思忖着,绝大多数时候,王肃仁是尽职尽责地在做一个提款机,而不是做一个父亲,接孩子放学、跟孩子一起打伞,放在亲子关系里很平常的举动,放在提款机身上就显得很怪异。
一柄黑伞,宛如一朵乌黑的花,开在别墅前的花园之路上。
嗒。
忽然,苏亦听见一声细微的响动,好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他低头去看,看到路边花园泥土里有一摊积水,一枚金辉色的纽扣正躺在水里。
再看养父的袖子,左边西装袖子上空空的一块,袖扣没了。
王肃仁这样的社会名流平常穿着都是高级定制,这么一颗小小的西装袖扣也价值不菲,苏亦赶紧提醒:
“掉…”
“没事。”
王肃仁打断他,撑着伞大步朝前走,阻止苏亦要回头去捡:
“用了这么多年,它也该上路了。”
…?
苏亦听得有点懵,正常人会对[一颗纽扣的报废]使用“上路”这个说法吗?
走到别墅家门口。
王肃仁:“我就不进去了,待会还有应酬。”
苏亦点点头,他正要推门进去——
“苏亦。”
那时,王肃仁很罕见地叫了他的名字。
苏亦回过头,看见略显苍老的养父撑着黑色的伞,站在茫茫雨幕里,微微笑了笑,和他说: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王肃仁将成绩单递给他,什么也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苏亦感觉很奇怪。
推开家门的手顿住,苏亦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撑起自己的伞,快步走回花园里,找到刚才那个小小的水坑。
苏亦弯下身,捡起那枚纽扣,雨水的湿漉、与金属的冰,手指感觉到凉凉的。
王肃仁的西装都由专人定制,这枚金辉袖扣的中央有品牌的简标雕刻:
是一个大写的n
苏亦在这一瞬间门怔住了。
数学卷子的r点,物理作业的电压u,西装袖扣的n,从十岁到十七岁,跨越的四年里传递出个简单的字母:
——run!!
那天雨夜,王肃仁再也没有回来。
别墅外传来警车的声音,是养父出车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