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连城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坐着饮茶,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过。
江小楼步步为营,神色平稳:“三殿下何必如此忧心忡忡,朝中支持你的大臣还是很多的。”
“是,支持我的人是很多,但他们谁都不敢与太子抗衡啊!”独孤克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道,“我知道,郡主再三推脱,是压根就不想救我!”
江小楼轻轻叹了口气:“瞧三殿下你说的,我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又能有什么主意。”
独孤克冷笑一声:“郡主,你可别忘记太子爱妃谢瑜,太子那个人我实在太了解了,表面上宽容大度,心里头实在阴险得很,只怕他早已经在私底下算计你良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手为他那爱妾复仇了。与其如此,你我不如联起手来,也好过坐以待毙。”
江小楼原本就是来拉帮手的,但这些话如果从自己嘴巴里说出,自然会落于劣势,所以她才不动如山地坐着,等独孤克熬不住率先开口。
独孤克眼见他们二人似乎有所触动,面上带了被压抑住的情绪:“现在太子已经勾结了紫衣侯和裴宣,争取了两大极有力的外援,下一步只要他成功歼灭了我,很快就轮到你们两位。”
江小楼的脸上露出格外为难的神情,看着独孤连城道:“醇亲王,你瞧这可怎么办呢?”
独孤连城唇角微微地倾斜,慢慢勾起一丝微笑的弧度:“宏图霸业的开始,往往始于穷途末路,殿下如今已被逼入绝境,只要抓住有利时机,未必不是枯木逢春的奇境。”
独孤克满面狐疑地盯着他:“可是太子、萧冠雪、裴宣的势力太强了。”
独孤连城忍不住地微微轻笑:“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却心胸狭窄,器量浅薄,无容人之量。裴宣身为将领,却天生弑杀,残酷无情,结下无数冤仇与血债。至于萧冠雪,此人心思狡诈,诡计多端,是三人中最难对付的,但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不会为了太子殿下去冲锋陷阵,更重要的是他与裴宣素来互相忌惮敌视。三人之中裂痕重重,殿下何惧有之?”
江小楼坐在那儿,看着独孤连城微笑着与独孤克说话,漆黑的眸子被窗外的阳光镶上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辉,激起了一室的风华。
突然间,心脏开始有些失措地跳动。
她似乎感觉到他的语音混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药草气息,轻轻萦绕着她的身躯。
他似乎若有所觉,向她这边望了一眼。这眼神温柔如水,一抹异样的光彩流转眼底,让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溺毙其中。下意识地,她垂下了头,竟然不敢去瞧他的容颜。
“那我该怎么办?”独孤克忍不住问道。
“但凡你要对付别人,首先要弄清楚他想要什么。”独孤连城收回眼神,淡淡回答。
独孤克看着独孤连城,一时有些愣住,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独孤连城神情格外温和,眼底的锋芒却一丝丝地倾泻而出:“殿下,裴宣最想要什么呢?”
独孤克一时头脑中纷繁复杂,不知该做何回答。
江小楼这才忍不住抬起头,晶莹的眼波一闪,抿唇笑道:“出京。”
半月后的一个黄昏,一群劲装随扈簇拥着一个青袍中年男子出现在大街上。中年男子左看右看,似乎对周围百姓的生活很感兴趣。独孤克伴着皇帝,悄声道:“父皇。”
“噓”,皇帝连忙阻止他道:“既然朕是微服出访,千万不要再把那些称呼带出来,你就叫我一声父亲吧。”
“是,父亲,前面有一座茶馆,回宫前是否稍事休息。”
一天前,有人在城郊树林发现一只白鹿,大周自古来以白鹿为祥瑞,皇帝听闻上奏,龙心大悦,特意换了衣裳亲自出城寻找,可惜找了一天,连一根白鹿的毛都没有找到,皇帝大失所望。但转念一想,能够亲眼目睹城中百姓的生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刚到茶馆坐下,却瞧见马路对面排起了长龙,皇帝不由问道:“去瞧瞧那是在卖什么?”
“是。”护卫立刻上去查探,不多时便回来道,“是一个道人正在卜卦算命。”
皇帝看着汹涌的人群,慢慢起了好奇之心,于是茶也不喝了,径直起身直奔那算命摊子。此刻一名老妇人刚刚批过命,欢天喜地地出来,口中连声道:“果真是活神仙,准,实在是太准了!”
好事者拦住了她,要看她的命格,她立刻把道士批出的条子摘出来给对方瞧,上头写着两行字:家有万金不算富,五个儿子是绝户。
独孤克开口道:“老夫人,这卦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胡说八道嘛!您家若果真有万金,为何还不算富?”
“您有所不知,我这辈子连头带尾一共十个闺女,可不就是万金么?家里本就穷苦,女儿出嫁还需要大笔陪嫁,有万贯家财也要送空了,当然算不得富贵!”
“可你都有五个孩子,怎么还是绝户?”
老妇人笑笑说:“一个女儿顶半个儿子,我有十个闺女,不就等于五个儿子吗?可我实际上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这不叫绝户叫什么?东西两家来求娶我的小女儿,我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