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冬日,天气阴沉沉的。
连续不停歇地工作了数天的身体,正处于一种无法忽视的疲惫之中,胃袋也空空的、没有装任何食物,此刻已经开始难受得隐隐作痛了。
诸伏景光在新住处的楼下,随便买了点吃的,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他不再动手下厨了。
烹饪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来,她在见面的第一天,就对自己说过——“要是能一辈子吃到绿川先生做的饭,一定会很幸福”。
于是做出来的东西,不知不觉变了味道,咀嚼吞咽这些食物的每一秒,他都觉得好像嘴里只剩下苦涩,被刺激的味蕾将这种苦涩的味道传递给神经中枢。
紧接着,那种酸涩感又开始涌进双眼,像是一低头,就会有眼泪涌出眼眶。
……
真正天真的人只有他自己才对,因为相信所谓的司法正义,才亲手把自己爱的人送进死亡之地。
而他……直到得知爱人死去消息的那一刻,才真正去接受「警徽」所代表的意义和司法正义都是不存在的,那是他可笑的理想国。
但这里是现实。
他的爱人做错了事,但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接受惩罚。而他不能为对方申诉、不能为对方争取公正,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为她做的事,都会是他的污点和瑕疵。
这就是现实里令人忍不住想要发笑的「执法者」。
这就是他一直坚定地相信了这么久、即使欺骗爱人,也要为之努力的信念。
……
哈。
每一次想哭的时候,就忍不住嘲笑自己。
一直以来都在相信些什么?还必须要等到一切没有回转的余地、必须要等到真的失去了她无法挽回,才肯接受自己的错误。
诸伏景光捏着手里的便利店饭团,就着凉水吃了下去,然后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疲惫的身躯自动陷入深眠。
醒来时,他忍不住想——
连梦中也不愿意再见我了吗,黑泽小姐?
是啊,把你害死了,我却还这样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果然是我做得不对吧?
所以,这样决绝地抛弃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吗?
他微微蜷曲着身体,想起以前疲累地回到她身边时,被她抱在怀里、唱摇篮曲哄着安眠。
那轻柔有温暖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但身体却好像一直待在寒冬,冷酷的冰雪残忍地侵蚀着每一寸皮肤。
我已经失去她了。
脸上好像有了湿漉漉的痕迹,诸伏景光愣了一会儿,才安静地起身洗漱。
他站在玻璃镜面前,看着里面温柔笑着的青年,下巴的胡茬在短短数日内自由生长,看起来凌乱而颓废。
找出刮胡刀,一点点修剪时,指腹轻轻蹭在胡茬上面,有细微的痒意和硬邦邦的触感传来。
她最喜欢用手、用脸来蹭自己的胡子,然后揉着自己的脸、坐在自己怀里,把自己当成猫来贴贴揉搓。
虽然任由着她的动作,但每一次笑着看她在自己身上乱蹭乱动时,身体都会不由自主起了欲念,想要撩起她常穿的长裙、把她压在怀里不能动弹,一点点地将那些甜软的呜咽和颤抖、全都吞噬掉。
但他当时没有勇气去那样做——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她的觉悟,而不是为了这可笑的信念欺骗和背叛她,那么,她也就不会这样坦然地去赴死了吧?
她会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在意,而不是对警徽、对道德感、对正义感的坚定信念,那么,她是不是就会把陪着他作为最重要的事,而不是用生命作为代价,笑着对他说「没有我的未来会更好」。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