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的。”“那您追到了么?”郭芙好奇的问道。“已经罚过那五个小鬼了。怎么,你上山时没见到他们?”他顺口问了一句。
郭芙摇头,眼珠儿一转,说道:“七公公,那您在山上的事都办完了?”“没错。”洪七公顺口答道,眼光扫见一旁的欧阳锋与杨过,明白郭芙的心思,笑道:“怎么?担心七公公伤了你那小情郎的义父,想要七公公下山。”“七公公……”郭芙顾不得娇羞,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您大人大量,看在欧阳伯伯神志不清的分上,不要和他计较了嘛!” 十余年前洪七公固恨西毒入骨,但此时年纪老了,火性已减,既见他疯疯癫癫,郭芙又一再求情,自己也觉得胜之不武,因而哈哈一笑道:“好了,七公公就依你这回。”郭芙欢喜的抱住他,笑道:“七公公,您真好。”“顺着你的小情郎就好了?”洪七公逗弄的敲敲她的额头,笑道:“你要怎么谢你七公公?”郭芙眼珠子一转,道:“再有两月丐帮便要在大胜关召开英雄宴了,七公公您这叫化祖宗是不是也该露露面?到时候,芙儿每天都给您做好吃的,可好?”“英雄宴,”洪七公又是皱眉又是摇头,“有你爹娘管着就好了。老叫化子见到这些烦人事躲都躲不赢,可不会傻到凑上去。”郭芙凑近了他耳边,乖巧的低声说道:“那您就偷偷来嘛。只要不告诉爹爹妈妈他们,您还不是可以看了热闹,又不用麻烦。”她半带诱惑,半带讨好的说道:“芙儿可是学了妈妈很多拿手好菜的,您不想尝尝?”
洪七公眉头一扬,笑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七公公到时可要来找你做好菜的。现在嘛,你就去陪着你的小情郎照顾那老毒物吧。”郭芙面上才淡了两分的红霞,又晕漾开来。洪七公仰天哈哈一笑,说着“就是这么着。”倒曳木棒,往山下便走。
只走出数丈,突闻衣襟带风,原本正在与杨过说话的欧阳锋不知怎么又记起了与洪七公的拼斗,纵身跃近,挥杖横扫,怒喝:“老家伙,想逃么?”洪七公让了三招,欲待夺路而走,却被他杖风四方八面拦住了,脱身不得。高手比武差不得半分,洪七公存了个相让之心,登时落在下风,狼狈不堪,数次险些命丧于他杖下,眼见他挺杖疾进,仓向自己小腹,知他这一杖尚有厉害后着,避让不得,当即横棒挡格,忽觉他杖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不禁一惊:“你要和我比拚内力?”心念甫动,对方内力已逼将过来,除了以内力招架,更无他策,当下急运劲抗御。
洪七公此刻实已无杀他之意,当下气运丹田,只守不攻,静待欧阳锋内力衰竭。哪知对方内力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无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洪七公自信内力深厚,数十年来勇猛精进,就算胜不了西毒,但若全力守御,无论如何不致落败,岂知拚了几次,欧阳锋的内力竟然越来越强。洪七公想起与他隔着藏边五丑比力之际,他足上连运三次劲,竟是一次大似一次,此刻回想,似乎当时他第一次进攻的力道未消,第二次攻力已至;二次劲力犹存,第三次跟着上来。若是只持守势,由得他连连摧逼,定然难以抵挡,只有乘隙回冲,令他非守不可,来势方不能累积加强,心念动处,立即运劲反击,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
杨过与郭芙见二人比拚内力,不禁大为担忧。两人均知以二老如此修为,若是偶一疏神中了对方一杖一掌,立时内力随生,防护相抗,纵然受伤,也不致有甚大碍,此时比拚内力,却已到了无可容让、不死不休的境地。两小虽有心上前拆解,奈何功力与他们相差太远,多半分解不开,反而赔上自己一条性命。杨过握住郭芙的手,两人无奈对视,而今之计,唯有静候二老内力消耗,才有可能出手拆解。
二人又僵持一会,欧阳锋头顶透出一缕缕的白气,渐渐越来越浓,就如蒸笼一般。洪七公也是全力抵御,此时己无法顾到是否要伤对方性命,若得自保,已属万幸。
斜阳早已落到山下,璀璨的星子挂满了夜幕,二人的拼斗依然如前。杨过与郭芙紧张的握住彼此双手,相依偎着默默守在一旁,山顶仅余飒飒寒风的呼啸声。
从黄昏直拚到子夜,又从子夜拚到黎明,洪七公渐感内力消竭,但对方的劲力仍似狂涛怒潮般涌来,暗叫:“老毒物原来越疯越厉害,老叫化今日性命休矣。”料得此番拚斗定然要输,苦在无法退避,只得竭力撑持,却不知欧阳锋也已气衰力竭,支撑维艰。
满天的星子渐渐黯淡,天空由一片墨兰逐渐变浅,东边天际的云彩慢慢晕开,绯红柔软的一如郭芙颊边的娇晕。眼见天色渐渐明朗,杨过与郭芙两人忧心愈重。郭芙见二老头顶白雾缭绕,脸色已不似初时的红润,心知二人内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心想再拚得一时三刻,只怕就是不同归于尽,也要身受重伤。可此刻自己若是上前拆解,彼此功力相差悬殊,不一定能分开,自己反而要赔上性命。她迟疑片刻,想起洪七公与欧阳锋同归于尽的命运,心中一惊,又眼见欧阳锋神色愁苦,洪七公呼呼喘气,只怕……虽只半日相处,她与洪七公极为投契,只觉他神威凛然中兼有慈祥亲厚,刚正侠烈中伴以随和洒脱,自己已不自觉的为之倾倒,于内心深处将他视作自己真正的祖父。而欧阳锋,他只是个神志不清的老人,自己又怎能眼看着他伤及性命,何况,还有杨哥哥。她心道:“不论如何,纵冒大险,也得救他们性命。”于是转头对杨过道:“杨哥哥,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怕七公公和欧阳伯伯会有危险。”杨过点点头道:“不错。”他忽然起身,折了一根树干,只回头说了句:“我分开他们后,芙儿你好好照顾。”黑眸深深,凝视郭芙,温柔一笑,便毅然转身像二老走去。郭芙心中一惊,显然杨过是打算拼得自己性命不要去拆解二老。
天际初升的半轮明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斜影,郭芙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似乎要就此走出自己的生命。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心底蔓延,不,不可以!曾经,深海中杨过无力坠落的身影划过她的心头,那时的惊痛、恐惧再一次出现心底。呼吸一窒,郭芙恍然惊觉,原来他早已悄悄进驻自己的心舍,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她不可割舍的至亲……挚爱。曾经的两小无猜,曾经的甜蜜温馨,一一滑过眼前,不自觉的温柔相待,刻意的遗忘,下意识的追随,原来,都是因为他早已不只是哥哥。他的真诚,他的桀骜,他的顽皮,他的狡黠,他的点点滴滴,早已悄悄侵占了自己的全部视线,他的温柔,他的呵护,他的舍命相救,早在不动声色间霸道的占满了自己的全部心神。原来,那时的朝夕相处,自己的一缕情丝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缠绕在他身上。原来,自己是这样迟钝,竟错过了这样多。
百转千回的心思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近乎于贪婪的凝视着他的背影,郭芙脱口喊道:“杨哥哥!”宛如珠玉相击般清越的声音中,有一丝微不可觉的颤抖,似不堪负载此刻忽然苏醒的深情。无法言谕的深情思念,未及言述的欢喜爱恋,多少欲语还休,只遗这一声呼唤。
杨过身形一顿,郭芙已跃至他身后,右手迅如疾电点住他灵台、期门几处穴道。“对不起,杨哥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郭芙在心中默默说道。 “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怯懦,那样的伤痛我不想再次承受。杨哥哥,你一定比我坚强勇敢,如果我……”她摇摇头,“原谅我的任性,你总是依着我,这次,就再依我一回吧。”痴痴看着他的背影,千思万绪都在心头流转,“小龙女,她,会照顾你的吧?如果……你还会偶然想起任性顽皮的芙儿吗?”淡淡的酸涩,但更多的是欣慰,有人这样爱他,原来也是欢喜。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逼回,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酸涩但却坚定不悔的微笑。
突然被制住穴道杨过大惊,喊道:“芙儿,你……”郭芙转至他身前,抬头看着他柔声道:“杨哥哥,你别担心,这穴道半炷香功夫就可解开了。” 她将一个瓷瓶放入他的怀中,双手温柔抚平他的衣襟,慢慢低声解释:“这里面是九花玉露丸,待会儿,我分开七公公他们后,你就喂他们服下运功疗伤。记得不要轻易移动他们,以免加重伤势。”交待后,她又深深看了杨过一眼,眼波沉沉若碧潭,千言万语,未说出口的不舍叮咛、柔情蜜意,尽敛在这一眼中。
“芙儿!”杨过大声喊道,直欲伸手去拉住她,奈何穴道被制,根本无法动弹。“芙儿,你回来!”杨过大声叫喊,郭芙却不回头,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二老之间盘膝坐下,伸出双手往二人杖棒之间抓去。杨过心中焦虑万分,奈何无法动弹半分,一面焦急按着王重阳在古墓中所留的“解穴秘决”默运玄功冲开穴道,一面大声呼唤郭芙,希望她停下手中行动。
郭芙始终不曾回头,将全部心神专注于眼前的洪七公和欧阳锋。愈是紧张慎重,郭芙面色愈是沉静从容。她运足内力护住心脉,缓缓伸出双手,分别往格挡在一处的杖棒抓去。手指甫碰触到杖棒,便险些被其上内力震开,她将自身内力一吐,强行将格架在一处的杖棒错开,二老的内力失去初时抗衡的目标,齐齐从杖棒上传出,由双掌沿着手少阳心经向郭芙心脉汹涌冲去。北丐西毒俱是当世之雄,二人虽互耗多时,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老的内力即使只剩下两、三成,也非郭芙不过十余年的功力所能抵挡。她的内力节节败退,一直被逼到心脉处,再无可退,只能三方内力全力一拼。郭芙猛地被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二老似给她内力反激,也同时委顿在地,脸色惨白,难以动弹。
杨过眼见郭芙被震飞倒地不起,心中剧震,内息一差,非但未冲开穴道,反而险些走火入魔,他心神一凛,压抑心内焦急,终于解开穴道。“芙儿!”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郭芙身畔,见她面色惨淡,双眼紧闭,嘴角溢出淡淡血丝,不由大为痛心。他欲伸手将她抱起,又怕移动间加重她的内伤,“芙儿……”他颤声呼唤,右手微微颤抖,轻轻拭去她唇边血迹,“芙儿,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吓我,芙儿……”他小心翼翼的呼唤着,温柔而压抑,害怕太重的声音会打断她鼻端微弱的呼吸,手指感受着她的温暖,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芙儿……”
定情
第十八章
郭芙自幼习成内力日夜运转之法,她修行一年抵得常人三、四年的效果,若仅以内力深厚精纯相较,年轻一辈中少有能与之匹敌的。但是,她此次面对的并非普通江湖高手,而是位列五绝的北丐西毒,若是仅有一人,以他们此刻所剩不足三成的内力而言,郭芙确有一拼之力,然而,她要分开正在比拼内力的二人,就相当于以一己之力与北丐西毒两人相抗,岂能不节节败退。不过须臾,二老内力如狂涛巨浪般涌入郭芙经脉直逼至心脉处,她亦知以自身内力与二老相拼至此地步已是有死无生。
当此际,《九阴真经》中的一段经文在心头滑过,“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为体自安,体虚无物身自闭,寂寞旷然口无言。至虚极,守静笃,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一直以为是抱元守一的静决,至此郭芙突然恍悟,真经总纲有言“虚无恍惚道之根也,生我於虚,置我於也,虚无自然,道所从出,真一不二,体性湛然。以空洞无涯为元窍,以知而不守为法则,以一念不起为功夫。”实为道法自然。所思正确与否,郭芙已无从验证,此刻不过拼力一试罢了。她放开勉力抵御的内力,任其春风化雨,融入四肢百骸体内经脉,以自身为穹庐,一任洪七公与欧阳锋的内力直冲心脉,两强相遇,如巨浪相激,冲撞振荡,郭芙身躯一震,飞跌了出去。她虽化实为虚,以知而不守为法则,然二老内力强于她本身内力数倍,终是难免经脉受损,震晕了过去。
万幸于郭芙自幼内力日夜运转不息,经脉经此磨合,韧性极大,且她修习了《易筋锻骨篇》,经脉远较常人坚韧宽阔,因而才有可能在此中情形下以身为炉,硬生生承受了数倍于自身的内力在体内相较,而未曾经脉寸断武功尽废,只是筋脉受损,气血逆流,陷入昏迷。
“芙儿,你醒过来好不好?求你,芙儿……” 哀恸压抑的声音在郭芙耳畔回响,似无声的哭噎,让她心口莫名抽痛。还在昏迷中的她不自觉皱眉,竭力睁开眼,视线朦胧中,恰迎上杨过深深双眸,其中的惊痛哀恸让郭芙心中一紧。“杨……”她张口,不料胸腔气血翻腾,咽喉一股血腥上涌,未及闭口,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芙儿!”杨过大惊,紧紧握住郭芙,双手却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咳咳……”郭芙连着咳了几声,又吐出两口鲜血,反而觉得胸中烦闷渐消,气血平复,只是身子发软,用不上半分力气。眼见杨过双目赤红,满面惊痛哀恸,她心疼蹙眉,伸手去安抚却只抬高寸许便无力滑下,杨过连忙握住她的手,十指纠缠间,更觉她指尖冰凉,心痛不已,“芙儿……”
“杨哥哥,我没事的,你别担心。”郭芙回握住杨过,嘴角泛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对他安抚道。“还说没事,你都伤得这般模样了。”望着她苍白面色,杨过语带哽咽的轻责道。对着他湛然黑眸,郭芙有些心虚的垂下眼帘,感受着手心处传来他的灼热体温,指腹轻轻在他手掌上磨挲,心底却是温暖甜蜜,柔声说道:“杨哥哥,你先看看七公公和欧阳伯伯的伤势如何,我只是经脉受了些震荡罢了,调息一番就没事的。”她轻描淡写的述过自己的伤势,不想他担心。
“你……”见她对自己的伤满不在乎神色,杨过忍不住瞪她一眼,然而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庞,责怪的眼神又化为怜惜不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有若对待最珍贵易碎的细瓷,“我没事,嗯。”夹着柔软的鼻音,郭芙回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杨过取出怀中的九花玉露丸让她服下两颗,这才小心的松了手,转到欧阳锋与洪七公身旁,问道:“爸爸,七公公,你们没事么?” 二人呼吸艰难,均不回答,却以眼神示意,询问郭芙情况,待得到她伤不碍事的回答后,才似松了口气,分别由杨过送服了两颗九花玉露丸,躺在原地慢慢恢复。其实二人互耗多时,均已精力垂尽,伤势反而比郭芙要严重许多,但幸郭芙出手较早,且得灵药相助,神色不至于太萎靡,只是暂时不能运内功疗伤。
郭芙得知洪七公与欧阳锋暂无大碍,因而放心,摆出五心朝天姿势运转《易筋锻骨篇》心法,迅速入定调息。当日晚,二老略见回复了些生气,杨过将他们扶进山洞,分卧两侧,自己却挂心尚在入定中的郭芙,因而一直守候在洞外。郭芙自练成内力自行运转之法后未曾有过间断,此番受伤,倒是第一次再以如此端正姿势入定,不料玄功运转,再睁眼时已过去三天三夜。初入定时,由于经脉受损,内力运转极缓,且疼痛难忍,幸而《易筋锻骨篇》对经脉修复有奇效,每运转一个周天,经脉便修补好一分,至其运转玄功九九八十一周天后,体内受损经脉全部修复完好,更另郭芙心喜的是此次经脉受到洪七公和欧阳锋的内力冲击,竟被扩宽不少,此后内力增长速度将显著提高,可谓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