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有周尧追出来:“喂!你真的要辞职吗?”
“我辞不辞职,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孔明月回头。
“我……”
“你借调的时间也快到了吧,自己好好想想,想干什么,留在哪里,赶紧去说。”孔明月继续往前走,“记住是你自己想当警察,不是为了任何人,在哪里都一样,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
“那我还能找你去学格斗和射击吗?”
孔明月没有回头,只是举起胳膊晃了晃“OK”的手势。
第二天孔明月就搭方扬的车去往黄羊村,路上方扬跟她说了现在的情况,自从知道儿子儿媳的尸骨找到,老太太就一病不起。送到医院检查了,病得已经很重了,这个年纪只能保守治疗,老太太不愿意住院,说死也要死在家里,于是又回了家。孔明月要是再不去,兴许就真来不及了。
至于案子,还是没有更多的进展,目前只有几点可以跟孔来儿的口供对上号,但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装傻,是不是真的有行为能力,无从查起。
“整个村子的人就没有察觉过异样的吗?”孔明月问。
“现在村子里剩下的旧人本就不多了,那些离开村子的人,即便查得到名字,联系方式也早作废了。”
“我这两天想了一下,我妈……”孔明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妈说她和那个人一起在村外等过人,我觉得一定有他们撘过腔但没有成功掳走的人。”
方扬一侧的眉毛扬了扬,他意识到这个路线是对的,可仔细想想又确实大海捞针。
年头太长了,可能性太低了。
“你想怎么找?”他看了一眼孔明月,“总不能附近几个村子一家家问吧。”
“只能这样了。你能不能再去问仔细一点,他们当时在哪些位置待过。我知道人手有限,我去问。你能不能再晚一点送检?”孔明月的眼神稍稍有些乞求。
“行。”方扬答应得很痛快,“可你要知道,就算找到人证,也够呛能改变结果。那么多案子她都直接参与了,还有一条人命,尽管情有可原,可现在想证实正当防卫的真实性已经不可能了。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我知道。”这些孔明月在心里已经想过无数次,“可无论如何我都想证明她没有撒谎,我不想她到最后都站在被怀疑的位置,得不到信任。”
“这是你个人行为,我不干涉。”
“谢谢。”
“嗐,咱俩说什么谢。”
“还有,这个,你还是带回去吧。”孔明月把那几个本子放在车前,“虽然这上面没有和案子有关的东西,只能证明难产而死的事情存在,但没有提杀人。可我觉得这至少能证明她对我,以及对我死去亲生母亲的感情。”
“那不如之后你作为家属直接交给检方?会不会更好一点?”方扬琢磨。
孔明月摇摇头:“算了。你想办法放回去吧,万一有人问起来,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行吧。”方扬叹了口气,他原本想着虽然是违规,但如果能给孔明月一点情感抚慰,这也没什么。现在看来对孔明月来说,能做一些事比安慰更重要,“那我回头在报告里给检方那边特殊说明一下。”
车子驶入黄羊村的地界,四处都是黄土,越来越荒凉,孔明月的心也越来越慌。她来自这里,可她却感受不到一点归属感,反而有些恐惧。
见到老太太应该说什么呢,那是她的亲奶奶,却是第一次见。在此之前她们只是陌生人,互不了解。人和人的情感真的是血缘带来的吗,在此之前孔明月不这样认为,她一直觉得小孩学会叫妈妈爸爸,不在于基因,不在于生育的本质,而在于从婴儿养大到会说话这几个月到一年之间的付出,所有的艰辛与爱,是这些实质的东西构建出亲子关系。
可是,当她真的站在床前,看着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她内心的情感竟突然澎湃了起来,浑身起着鸡皮疙瘩,甚至有点耳鸣。
“奶奶,我跟你提过的,”方扬小心地和老人解释,“这就是您亲孙女,她在妈妈肚子里时,您见过的。”
老人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了,慌张地想要坐起来,孔明月伸手去扶,老人一把攥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
那双历经风霜的手干枯坚硬,孔明月感觉就像枯枝一般发刺,她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老人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她才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突然也跟着泣不成声。
那之后奶奶并没有问孔明月这些年过得怎样,那是太漫长的故事,她知道自己已经消化不掉。她只是不停地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孔明月在村子里陪了奶奶三天,方扬先回去了。三天后的清晨,孔明月发现奶奶躺在床上安静地走了,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至死都不知道孔明月是被仇人养大的,方扬没有告诉她。毕竟她在寂寞里守了半生,最终只换来了三天的安宁。
够苦了,就用善意的谎言当一点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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