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时间飞逝而过。媒婆一急,低声喊道:“四公子……”
寂静的喜堂里,那声音清晰无比。
与此同时,阮克不觉微微蹙眉,阮夫人唇边浮上一抹看好戏一般的笑,而骆氏的目光却正紧紧地望着阮素臣,绝美的容颜都沉静无比。
目光在空中交汇,阮素臣瞳仁深处闪过一丝清冷,慢慢地,弯下身去。
“礼成——”
卷曲的手指一丝丝地松开,宝龄只觉得什么东西梗在喉头,长长地舒了口气。至此,什么都定了吧?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怅然,良久,却平静下来。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是从一开始,她便希望的结果,不是么?
她扬起下颚,恍惚地一笑,却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东西正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侧过脸,不偏不倚正好撞到阮文臣2的目光。
那目光有一丝宝龄看不懂的情绪,见她望住自己,那目光却轻巧的避开,阮文臣唇边浮起一抹笑,那笑在宝龄看了,竟像是有一丝……嘲讽。
刚才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她还来不及弄清那抹笑的含义,耳边便响起了震天的炮竹声。
大帅府四公子娶妻,自然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阮氏素来不习惯这些繁杂的场面,坐了不久,便吩咐宝龄代替她留下来,由贾妈妈扶着先回了房。
宝龄安静地坐在一角,没人与她说话,她也乐得清闲,只望着那些堂中穿梭着的人。酒过三巡,便开始有一大群的人缠着新郎官喝酒,宝龄目光落在那抹鲜红上,她原以为他应是微微一抿,却不想,无论是谁敬的酒,他都接过来,豪爽地一饮而光,那抹鲜红的衣袖遮着他的侧脸,他仿佛笑得很愉快。
这一下,敬酒的便更有面子了,渐渐的,那抹鲜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再也看不清。
宝龄移过目光,站起来,走出屋外。
屋内一片喧哗,屋外却是那么宁静。皎洁的月光淡淡地洒下来,仿佛另一个世界。穿过一条长廊,宝龄的目光远远落在那间屋檐下挂满红灯笼的厢房前。
宝婳此刻正坐在里头,心情怕是又甜蜜,又紧张吧?等了那么多年,终于长大,终于能嫁给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有什么,比得过此刻的幸福?
宝婳幸福便好。她这么一想,淡淡地笑了。
“若我没看错,你是在笑。”忽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宝龄一惊,抬起头便看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此刻已换下那身戎装,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手中拿着两杯酒,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居然是阮文臣。
“吓了我一跳,”只不过一瞬,她便平静下来,故作轻松地道,“原来是大表哥。”
这个人,走路没有声音的么?而且,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阮文臣看了她一会儿,递过一杯酒:“宝龄表妹,我们也许多年未见了,我敬你一杯。”
许多年么?他自然不会知道,她其实不过是第一次看到他,她接过酒杯,一入口,便有一丝辛辣在舌尖蔓延开来,不觉皱了皱眉,脱口道:“什么酒?”
“很苦么?”阮文臣笑笑。“不会啊,这是为了女眷特制的葡萄酒,应该很甜才对,还是——”他眯了眯眼,看住她,“表妹此刻心里太苦,所以,喝什么都是哭的?”
什么意思?宝龄一愣,直觉阮文臣话中有话,好像每一句都带着深意,她正要开口,屋内忽然传来一种歌声。
——月亮在我窗前荡漾,透进了爱的光茫。我 低头静静地想一想,猜不透你心肠……
歌声温婉低沉,一时间那喧闹的声音全都静止下来。
这歌……宝龄顾不得身旁的阮文臣,回过头,便朝屋内跑去。一路上,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地走来。
“看到了么,刚才拿唱歌的,便是近来乾乐门最红的歌女白玉兰。”
“那就是白玉兰?怪不得,啧啧啧,那嗓子,那小身段……乾乐门新开不久,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角色,改日我倒要去瞧瞧。”
“瞧也没用,朱旅长,你就别动那份心思了,你的那些花篮再大、首饰再名贵,哪里比得过元帅?”
“你是谁……”
头先一人在那朱旅长的耳边不知细细碎碎地说了句什么,那朱旅长暧昧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元帅自从有了三姨太可没再……没想到……嘿嘿嘿嘿……”
白玉兰?宝龄脚下微顿,与她心里想的不一样。
她朝屋里望去,那些巨大的水晶灯不知何时都熄灭了,只余台上有些朦胧的灯光,那唱歌的女子安静地站在中央,一袭墨绿色的旗袍,低吟浅唱,面容沉浸在暗中,却是看不清。
那身影,那声音,分明便是筱桂仙,还有这首歌,叫《月光小夜曲》,是她从前教着筱桂仙唱的玩的,这个时空又怎么会有第三个 知道?
可是,为什么是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