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拿你没办法,是人都需要睡觉,亚楠,你太累了!”章桐显得很无奈,她真担心有那么一天,眼前的这个好强的女人会累倒,“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很担心你!今天看你在洗手间里发愣的样子,我怕……”
“怕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女人照镜子很正常!”王亚楠躲开章桐的目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好了,我得先走了,今天还得和老李去段长青家,我想亲自看看死者段玲的房间。她父亲和我说过,女儿离家出走后房间就一直锁着,从来没有打开过。我想去看看,或许会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好吧,有消息记得和我联络。”章桐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没再继续说下去,就转身离开。
虽说自己的工作目前来说已经到此为止,但只要有可能,章桐还是会继续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毕竟此刻那年轻女孩冰冷的骸骨正在解剖室的尸体储存柜里放着。案子只要一天不破,就得二十四小时留着遗体。直到抓住凶手的那一刻,或者案子很久没有进展,在死者家属要求下火化遗体,储存柜才能正式空出来。不过那种情况下腾出的储存柜是没有人愿意接近的,因为每个悬案背后,都有一个永远得不到解脱的灵魂。
逃避是人类面对痛苦回忆所能做出的最本能的反应,扔掉所有相关的东西,如果有可能,搬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每天不用再去面对那熟悉而又刺痛的记忆,时间会让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段长青也在逃避,但他并没有选择搬家,一把看上去已经落满灰尘的沉重大铁锁牢牢锁住女儿段玲曾经住过的卧室房门。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逃避,可是王亚楠知道,每天只要看到这把静静挂着的大铁锁,段长青的心里就会想起女儿,他永远都无法回避女儿失踪的事实。
“打开它吧。”王亚楠平静地说。
段长青点点头,费力地把钥匙捅进大铁锁的锁孔,⒌⑨⒉前后试了好几次,终于耳边传来“咔哒”一声,大铁锁的锁舌弹开。就在那一刻,王亚楠听到段长青轻轻叹了口气。
“段师傅,是谁提出要把你女儿卧室门锁上的?”
“是我。”
“什么时候锁上的?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玲玲失踪后大概三个月吧,在这以前,我老婆天天坐在里面,动不动就哭,我怕她睹物思人伤了身体,就狠狠心把房门锁上了,钥匙由我自己保存,她不知道我放在哪儿。”段长青一边说,一边取下大铁锁,轻轻放在客厅茶几上,眉宇间神色黯然,“里面的东西还是那天晚上的样子,我老婆从来都没碰过,她说玲玲最不愿意别人乱翻她的东西。”
王亚楠看了看身边站着的老李,老李从口袋里掏出两副橡胶手套,递了一副给王亚楠。两人戴上手套后,一前一后推门进入这间特殊的小卧室。
卧室并不大,大约十平方米左右,是典型的八零式横套次卧。刚够放下一张稍微大点儿的单人床,外加一个书桌和小书柜。单人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一眼望去,书桌和书柜上全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段长青说得没错,这个房间明显能看得出已经被锁了很久。面对正门的是一扇小窗户,挂着女孩子最喜欢的粉红色窗帘。不过此刻窗户紧紧锁着,一如身后的房门,把这个小小空间和外界人为隔绝起来。房间里并不流通的空气也因此变得沉闷,一股轻微的霉变味道充斥着王亚楠和老李的鼻腔。
王亚楠回头问:“段师傅,我必须仔细查看你女儿的所有遗物。”
段长青默默地靠着身后的门框,轻轻地摆了摆手:“你们看吧,没事儿,都在这儿了,玲玲所有的东西都还留在这个家里,反正她再也回不来,也用不着了。”
王亚楠叹了口气,低声说:“老李,开始吧,把证据袋递给我。”她的目光顺势落到靠窗放着的棕色小书桌上,这是个贴满贴纸的小书桌,桌面放着一个小相框,相框质地是那种最普通的塑料,而相框里放着一张年轻可爱的女孩照片。估摸十六七岁的年龄,笑得很天真,与大部分人拍照时硬生生堆砌出来的假笑相比,女孩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王亚楠对眼前的这张脸感觉似曾相识,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模拟画像中的那张脸,只不过那张脸上并没有这样的笑容。她轻轻拿起照片,放进随身带来的塑料证据袋中封好口,递给身边的老李。
紧接着她开始观察书桌的结构,书桌上并排有两个大抽屉,下面则又排列着四个小抽屉。每个抽屉的搭扣上都无一例外装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镀银锁。这难不倒王亚楠,因为这些锁只对主人起心理安慰作用,以为锁上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保守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要想打开这些锁没有多大难度,要的只是力气。王亚楠轻轻一拧就把锁头拧了下来,她把这些锁头放在书桌上,然后依次打开抽屉。
眼前所出现的零零总总被死者段玲所珍藏的东西都在王亚楠料想之中,却又给她带来很大失望。半抽屉明星画册、整整一抽屉的小布偶、廉价小戒指、卫生用品、化妆品……几乎是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会有的“藏品”。
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本小小的相册,躺在抽屉正中央显得有些突兀,这是所有抽屉中唯一似乎有些价值的东西。王亚楠粗略翻看了一下,有一半以上的照片都是死者自己的单人照,很普通的相机拍的那种,表情各异。只有在最后几页,王亚楠看到有另外三个女孩出现,年龄相近,其中一个胖胖的,容貌平常,另一个高个子,笑得有点傻气,而最后一个似乎很不愿意拍照,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尴尬。而照片中的段玲却在四人中有鹤立鸡群之感,不光因为段玲在这四个女孩中长得最高挑漂亮,更主要的是她的笑,那是一种俯视一切的笑,显得高高在上而不可侵犯——这是个骄傲的女孩。
“段师傅,你认识照片中的三个女孩吗?在你女儿身边的这三个?”
站在房门口的段长青茫然地摇摇头:“好像是她同学吧,我不太熟悉。”
王亚楠没再说什么,把这本特殊的相册放进证据袋,此时助手老李早就结束了对床铺和书柜的查看,看来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他身边放着的几个证据袋里都是空空的。而他手里拿着一张从书柜上一本书里刚刚找出来的照片,脸上很疑惑。
“王队,你过来看,是不是段玲有个姐姐?这张照片里两人长得真像!”
王亚楠看了一眼,确实如老李所说,如果不关注两人的年龄差异,说这照片中的两个女人是姐妹也不过分。那笑容和眉宇间的骄傲,就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照片中左边的人就是段玲,王亚楠指着右边那个年纪稍大的女人问段长青:“段师傅,这是谁?”
“哦,这是我老婆阿珠。”段长青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照片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