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武则天猛地转过头,说:“常乐说‘让我统领后宫便罢了’,是不是?”
“她,她没说这话。”
“她倚仗长公主之尊说三道四,诋毁天后,其罪不浅,你身为天帝,不加制止,反而和她一唱一和,是何道理?”
“算了,”高宗不高兴地说。
“至于禅位一事,先别操之过急。把太子召回来,我要手把手教他,怎样处理政事。再说,十二条改革措施也急需推行,让他过来帮帮我。” “行,你看着办吧,”高宗叹了口气说:“反正朕身体不好,反正是早禅位早好,最好是明年正月传大位。”
过了几天,即上元二年(675年)四月七日,突然从宫内传出一道敕命:周王妃赵氏出言不逊,即日废为庶人,囚于内侍省的禁闭室。其父赵瓖左迁为栝州刺史,其母常乐公主和丈夫一道前往,两人终生不得回京。
时老天爷好几个月未下雨。高宗命撤乐,减膳,避正殿,由洛阳宫搬到了合壁宫。太子弘也奉诏从长安赶来,和父皇母后住在了一起。高宗见面就叮嘱儿子说:“朕这几天头痛病又犯了,时常心惊肉跳着从梦中惊醒。一到春节,朕就禅位于你,年前这几个月,你要虚心向你母后学习,看她是怎样处理朝政的。”
“父皇……”太子弘闻言,伏地哽咽,好半天才抬起头说:“儿臣敢不从命,只是这么快就禅位,儿臣于心不忍,惟望父皇早日康复,以慰儿心。”
“哎——”高宗叹了口气,爱抚地望着儿子说:“听说你这两天身体也不好,是否找太医看过。”
“不劳父皇挂心,儿臣只是路上鞍马劳顿,略感风寒,想过几日就会好的。”
高宗点点头,挥手说:“你先歇息去吧,你母后正在前殿召百官言事,等等你再去拜见你母后。”
“父皇……”太子弘欲言又止,但见高宗病恹恹的样子,又打消了话头,叩手告辞出去了。
下午,太子弘拜见了母后,没等武则天问话,太子弘就说:“母后,常乐公主何罪之有,你就背着父皇把她赶出了京城,而且把她的女儿周王妃活活饿死。”
“此事你怎么知道?”武则天寒着脸问。
“希望母后不要擅自左迁大臣,降罪皇室宗亲。”
“你和你父皇说这事了?”
“父皇正在病中,我没敢和他说,但他迟早会知道的,万望母后再也不要做令父皇伤心的事了。”
“弘儿,有些事你还不懂,常乐她……”
“母后不要再为自己辨解了,再者,父皇已决心春节后传大位于我,到年底还有七八个月,这一段时间,恳请母后多在后宫照顾父皇,朝廷上的事由我来担纲,有不决之处再回后宫向母后请教。”
武则天听了太子弘的话,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地说:“你长大了,不要母亲了。你现在出息了,可以把母后逐出朝廷了。”
“母后息怒,儿子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母后着想。母后上朝听政,实不合常理,有损于我大唐帝国的形象,有损于父皇母后的清誉。母后退居后宫,可照顾父皇,安享晚年,于国于家,两全齐美,希母后明鉴。”
武则天忧心忡忡地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太子弘,好半天才挥手让他离去。
夜里,武则天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她思前想后,辗转反侧。下午儿子对自己说的话,无异于逼宫。以太子弘的执拗劲,只要他一登大位,他也决不会再容忍自己垂帘听政。失去了权位,失掉了朝堂上的那个宝座,就等于自己半生的奋斗付之东流。太子弘既然不会像其父一样对自己百依百顺,势必要爆发一场母子争夺战,而自己明显的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自己真要退回深宫,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皇太后?不,决不,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多少代价,经历了多少坎坷,双手也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决不能如此善罢甘休!
黑暗中,武则天伸出自己带血的双手,她审视着,苦想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冒出,她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双手也微微哆嗦起来……她不断地给自己的这个念头找理由,不断地膨胀自己的野心。
——无毒不丈夫,干大事的人何必顾惜那点凡俗的儿女之情;非同寻常的手段,成就非同寻常的事业;我的性格一直决定着我的命运;亲生儿女中已死了一个,再死一个又如何,反正人总有一死,不过是早走晚走的问题;他死了,我会全力补偿他,追封他为皇帝;越犹豫痛苦越多,倒不如出此狠招定乾坤……
第二天中午,武则天令人传太子弘来高宗处,一家人共进午膳。席间,高宗为了活跃气氛,讲了几件年轻时的趣事,武则天也极力附合,嘴不闲着地说笑着,可太子弘却默然无语,只喝了小半杯酒,吃了几箸菜,就推说不舒服,向父皇母后告辞,坐步辇回绮云殿去了。
武则天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叹了一口气,对高宗说:“弘儿身体也不好,动不动就感风寒,这几天听说又不大调和了。”
“太医会诊了没有?”高宗问。
“会诊了。只听他们说脉搏不齐,但没具体找出病因,只开了几副中药,现正喝着。”
“年轻又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旅途劳顿,外感风寒而已,多休息,多调养调养就好了。”高宗说。
武则天点点头,叹口气说:“但愿如此。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又怎么能担当起统御一个国家的重任。”
吃过饭,高宗又爬上床休息了,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此地似曾相识,好像是长安昭陵旁的一座小山,山上树木高大葱郁,林鸟争鸣,前方好像有一面小白幡在雾霭清气中隐约前行。高宗很奇怪,想弄个明白,到底擎幡者是谁,为何光见白幡不见人。他顺着山路,信步追去,他走得快,白幡也移动的快,他走得慢,白幡也动得慢。高宗觉得有些心悸,隐约觉得不妙,这时,脚下已没有正路了,石头蛋子,荆棘疙瘩,一片片一簇簇,十分难行,高宗心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