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阴的空中只有层叠与驰逐的灰云,大地沉没在浓稠和潮湿的空气里。女皇手持一片刺刀状的红叶,像满怀心事的少女,在旷野中的大草甸上孤独的行走。走没多久,面前突兀现出茫茫湖水,女皇这才发觉走错路了,刚在转头往回走,身后却也已是湖水茫茫……波涛涌来退去,飘飘荡荡,女皇急抛下水中的红叶,以叶作舟。红叶撑不住女皇肥大的身躯,女皇摇摇欲坠。
一朵乌云飘来,女皇伸手去抓,却抓了一把水。身上的凤冠霞帔已被冰冷的湖水打湿。风吼声中,眼见女皇就要陷入灭顶之灾……
“何人救驾?”情急之中,女皇大喝一声。
“哇,哇……”几声鸟叫从天际传来,女皇闪目观看,但见一只羽毛甚伟的硕大鹦鹉,振翅而来。
遂招手高呼:“救得圣驾,朕封汝为官。”
“哇,哇……”大鹦鹉答应着,飞临头顶,俯冲下来,接近女皇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鹦鹉磨盘大的双翼,突然折断,一头栽进了水里,女皇随之也向湖里跌去……
“啊!”女皇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陛下,您怎么啦?”正在旁边伴驾的二张,急忙爬过来问。女皇大汗淋漓,心有余悸,喘了几喘,定了定神,面如死灰。
第二天早朝后,女皇独留下宰相狄仁杰,把昨夜的梦境向狄仁杰讲了一遍,问:“朕梦大鹦鹉两翼皆折,何也?”
“御前详梦者、卜祝之士甚多,陛下何不找他们祥占吉凶。”狄仁杰恭手道。
“此等梦境岂能让外人窥探?”
听女皇这么一说,狄仁杰才从容地奏道:“鹉者,陛下姓也,两翅折,陛下二子庐陵、相王也。陛下起此二子,两翅全也。”
女皇躇踌了一下说:“有人说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劝朕立承嗣或三思。”
狄仁杰趴砖地上磕一个头,含泪奏道:“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袝姑于庙者也!”
见狄仁杰眼含泪水,还想着过去的文皇帝、高宗帝,武则天老大的不高兴,冷冷地说道:“此朕家事,卿勿预知。”
狄仁杰擦擦眼泪,正色道:“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为陛下家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况臣备位宰相,岂得不预知乎!”狄公之言实乃谠言正论,武则天听了,也不得不点头称是。听说自己谋太子一位未果,武承嗣十分扫兴。
万岁通天元年(696年),突厥默啜大败唐军,攻城略地的同时,还遣使向朝廷发出威胁,要求给复丰、胜、灵、夏、朔、代六州降户及单于都护府之地,并榖种、缯帛、农器、铁;另外以强硬的态度,要求和亲。御前会议上,姚Shou、杨再思以契丹初平,国力兵力大损为由,请依突厥所求给之。麟台少监、知凤阁侍郎李峤以为不可,说:
“戎狄贪而无信,此所谓‘借寇兵资资粮’也,不如治兵以备之。”
姚Shou、杨再思固请与之。女皇最终表示同意,说:“天朝大国,不在乎这些小惠。可悉驱六州降户五千帐以与突厥,并给种粮四万斛,杂綵五万段,农器三千事,铁四万斤。”
在讨论和亲的问题时,曾出使过突厥右武卫胄曹参军的郭元振上言说:“突厥百姓疲于徭戍,早愿和亲,可汗统兵专制,独不欲归款。若国家岌发和亲使,可汗常不从命,则彼国之人心怨单于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大举其徒,固亦难矣。斯亦离间之渐,可使其上下猜阻,祸乱内兴矣。”
郭元振的一席话,女皇听了频频点头。
左卫郎将摄司宾卿田归道以为突厥默啜戎狄之人必负约,不可恃和亲就以为万事大吉,宜作和亲兵备两手准备。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不以为然,认为一个和亲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虽然有不同的意见,但和亲势不可免。在和亲的人选问题上,女皇自己拿了个主意,决定打破以往惯例。这次不派什么公主郡主去,而派武承嗣的儿子、淮阳王武廷秀入突厥,纳突厥可汗默啜女为妃。凤阁舍人张柬之见女皇别出心裁,恐事不谐,谏道:“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之女者,再说,派一个亲王去娶他的公主,突厥默啜未必会答应。”
武则天刚拿出一个主意,就有人上来忤旨,心里不高兴,指着张柬之说:“卿看人论事目光短浅,不堪在朝为官,可放为合州刺史。”
万岁通天元年(696年)六月甲午,女皇命淮阳王武廷秀入突厥,纳默啜女为妃;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摄春官尚书,右武卫郎将杨齐庄摄司宾卿,携金帛巨亿以送武廷秀。
果不出张柬之所料,突厥默啜听说武廷秀要来娶他的闺女,十分气愤,在黑沙南庭,摆开刀枪阵,来迎武廷秀的和亲队。
刀枪锃亮,杀气腾腾。可汗大帐外,突厥兵脸画迷彩,青面獠牙,脖子上挂着死人头骷髅,嘴里“嘿嘿”地叫着,一跳一跳地,耀武扬威。见此阵势,武廷秀早吓得哭起来,瘫在大车里起不来身。阎知微作为和亲团指事,忙捧着绯袍、银带、颤颤抖抖地走进大帐。跪倒在地,对可汗默啜说:“这次我来贵国,不但带来数不清的金银财帛,而且还带来了敕封,光五品官以上就有三十多个呢。”
默啜二话不说,上去一脚把阎知微手中的绯衣、银带踢飞,说:“不希罕。”
阎知微见事不妙,忙匍匐跪拜。默啜这才满意地坐下,刚坐下,又见阎知微的副官、监察御史裴怀古长揖不跪,默啜大怒,令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