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楼坐落在长门街的西南一侧,背靠少阳山,前临莱阳河,这里本是先祖皇帝初定江山后,特意建造的皇家园林。最初是用来狩猎的,只不过后来宫门改建,被独立分割出去。
先皇布施仁德,命人多加修缮,后又建了阳楼,成为世族高官闲暇时的最佳去处。
百姓虽上不得阳楼,却也可以随时进出林苑,游山玩水,遥听阳楼上传来的袅袅琴音。
今日设宴的,乃是祁家的侯爷,也就是祁唯安的大哥。
上月陛下身体有恙,群臣慌不择言,有人说了句“不详”之言,被人告发至皇帝面前。
新皇登基不久,新官上任还三把火,一个年轻气盛的帝王,更是见不得臣子如此放肆,当即就决定处死那人。
“诸位公孙,你们觉得朕应该处死他吗?”
帝王威严不容敷衍,众人相视无言,随即齐声呐喊:“陛下圣明,此人口出狂言,理应受到惩戒。”
唯有祁君烨一言不发。
“莫非祁侯另有看法,难道觉得朕做错了?”
帝王手里的刀,高悬于顶,祁君烨倒是也不慌。
“臣恭喜陛下,此乃天赐之良机,陛下可千万莫要错过。”
众人愕然,皇帝也是。
“先皇施以仁政,百姓们才多加爱戴,陛下初登帝位,若也同先帝一般,以仁德为要。
为君为子,尽了忠孝之义,百姓们才会相信陛下是天命所归之人。
先皇在世时,面对臣子,亲如友朋,陟罚臧否,虚心纳谏,如此才有了朝堂上的清明之风。
此人说出狂悖之言,一来是担心陛下安危,二来也是忧心国事,若陛下能宽容以待,臣子会感念陛下的恩德,陛下也能成就多仁之美名,天下百姓更会知道,自己所侍之君,是个良德之人。
未来史书上,也会留存陛下谦敬纳言,宽厚待臣的事迹,因而臣以为,此为良机,陛下莫要错过。”
就这样,那个大臣不仅没有被砍头,还得了赏。
而祁君烨也被皇帝赐户五百,作为他的食邑。
祁君烨左右逢源,自己得了赏,自然不能真的独享,于是才借着上巳节众臣休沐的机会,在阳楼大摆宴席。
他不仅请了高官厚禄之人,还命人从莱阳河引来一渠清凉的山泉,上游供世家子弟们附庸风雅,曲水流觞,朋客相会。
下游则专设糕点果味的小摊贩,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儿女,也可以坐在清泉两岸,折柳嬉戏,尽享这春日良辰。
霍重山带着沈琉璃,早早归坐于席间。
三月的天,不冷不热,宴席设在顶层,偶有风吹过,帘动人摇。
沈琉璃打了个冷颤,阿吉连忙看过来,长风又看了他一眼。
“此处是有点冷,我命人送你回去吧。”
霍重山敬完一杯酒,转过头将膝前的暖炉朝她推了推。
“刚刚开宴,大家都坐着,贸然离席,多不恭敬。
你只顾敬酒,不必挂念我,许是时辰稍早而已,等到午间,应该也就暖了。”
霍重山没有说什么,但还是让长风下楼取来备好的暖袄,披在她身上。
“没想到霍将军和夫人如此恩爱,还是沈公卿有眼光,择了这样一个能婿,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祁君烨端起酒杯,众人接连附和,沈敏儒还没有老糊涂,赶忙谦说道:“女婿是好女婿,但天子尚且日理万机,忧心国事,我等臣子,可千万不敢仰卧高枕,坐享其成。”
“好,沈公卿说的好。”
祁君烨差点就得意忘形,说错了话,不由得背后一凉,转过身道:“好不容易出来,还不快起身给公卿们敬敬酒?”
众人一瞧,只见角落里有一男子侧身坐着,眼睛看向窗外,与席间觥筹交错,风云际会的场景格格不入。
听到兄长的话,他不但不顺从,反而起身准备告辞。
“你可别想逃,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应酬,怎好一直这样上不得台面。”
见他满脸不愿,祁君烨低声嘱咐。
祁唯安心里不乐意,冷着脸从兄长手里拿过酒,京墨站在一旁,想要劝阻,却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