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还是她十三岁时的成绩。
&esp;&esp;现在十八岁的她却连扣动扳机的力量都很难挤出。
&esp;&esp;林檩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十三,距离她诞生的具体时间还有八分钟,时间还来得及。
&esp;&esp;估摸着这一点,在把猎枪对准自己之前,她靠着烧得灰黑的壁炉小憩了一会儿。
&esp;&esp;她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小很轻的梦。
&esp;&esp;它轻轻地从她眼皮底飘过。
&esp;&esp;她和霍豆的初遇。
&esp;&esp;他明明有着成年男人的外表,脸上的表情却傻愣愣的像个未成年一样。
&esp;&esp;他坐在草地上,专注地望着她。
&esp;&esp;她也望着他,那双蓝眼睛。
&esp;&esp;真漂亮啊。
&esp;&esp;让她想到了钴蓝色的天窗,涌出阿奎利亚宝瓶的水,塞尚笔下的蓝色秘密。
&esp;&esp;最后的最后,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给她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的开头:
&esp;&esp;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esp;&esp;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
&esp;&esp;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联起来才成。
&esp;&esp;(《海的女儿》)
&esp;&esp;―
&esp;&esp;颜凉子之后又躺在座位上睡了一觉。
&esp;&esp;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一下火车,有一个男人抱住了她,接过了行李。
&esp;&esp;他有着墨潋的脸和墨潋习惯性的微笑。
&esp;&esp;他的眼睛却是灰黑色的,像压垮天际线的大团浊云。
&esp;&esp;她醒来时,车已经到站了。
&esp;&esp;她倚在车窗上,向外望去。
&esp;&esp;如墨梨说的,是一个静谧美丽的海边小镇。干净的海面远远就望得到,像一盘最纯净的天兰色染料。
&esp;&esp;隐隐约约的,她已经听到了沉闷悠长的鸣笛,也能嗅到海风的腥咸与潮湿。
&esp;&esp;那是她的家,她的未来。
&esp;&esp;颜凉子眨了眨眼,突然在遥远的海平面上看到了太阳折射出的一圈光晖,两侧,小小的光点汇集成球状。一时之间,团聚的云层被镀上一层温暖有如天竺葵的橙。
&esp;&esp;――是幻日啊。
&esp;&esp;她想起了曾经她和墨潋在东境森林看到的那次绮丽无比的日出
&esp;&esp;――新的祝福。
&esp;&esp;她睡觉中压出红印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esp;&esp;然后她提前行李箱,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踩着镂空铁质阶梯,走下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