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知道自己是冲喜来着,所以,极有可能那个将死之人就躺在自己身后的床上。
这么一想,芦花顿觉背脊发毛。
怕外面张妈没走远,听壁角呢,于是强忍惧意,耳朵竖得尖尖的,直到脑子里从一百默默倒数到了零,她才一跳而起,坐到了对面圆桌旁的杌子上。
肚子咕噜一声叫,芦花霎时脸红了。
好在她头顶的红盖头未揭,没人瞧得见。
她是傍晚时分吃了两个馒头。
潘家要防着她逃跑,不让她有足够体力,所以三顿一般只给她两顿吃,晚饭是没她的份儿的。
就是两顿的分量也少得可怜,干饭莫要想,稀饭清汤寡水,几两咸菜下饭,喝足水也刚够肚子垫底儿---王家存的就是个只要不饿死了她就行的心思。
因为屋内久无动静,芦花便试探着将眼前的红盖头微微撩开了些往外偷看。
入眼就见对面一张十分气派的木架子喜床。
那床的床架呈圆月型,周围镂空雕花,造型十分精美。
艳红的幔帐已经从中分开,挂在左右两边的银钩子上。露出来的喜床上,脸朝上躺着个大男人。露出的手臂可看出来他还穿着衣服,有暗纹的红色衣料,想来是新郎官所穿的喜服。
那人头枕着红色喜枕,躺着一动不动。他胸前扎着一朵硕大的红绸花,看上去有些滑稽。胸部以下盖着朱红色锦被,严严实实,遮住了脚。喜被被面上用彩线绣着大朵大朵的富贵牡丹花,正当盛开,艳丽无比。床前地板上则静静地搁着一双崭新的黑缎花靴,鞋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绣工精湛,鸳鸯栩栩如生。
芦花转动红盖头下面的脑袋,又扫视了眼屋内。
屋子里再没其他人。
她身后是四扇并排的轩窗,窗前立着一张长条案桌,桌上铺着红色锦缎,上面铺满了各色干果,红枣、莲子、花生等。桌边靠窗立着两盏高高的烛台,上正燃着一对拇指粗细的红烛。案桌前搁着两把木椅,窗前左右两边墙上则各自高挑着一盏双喜字的红色宫灯。
她身旁是一张圆桌,同样满铺着红色锦缎。桌上有一壶酒并两个白瓷杯子,一根裹了红纸的杆秤,以及还有一盘红色糕点,堆了两层高。
看见糕点芦花顿时喜出望外,她定睛瞧了下,又使劲儿嗅了嗅,好像是红豆糕。闻着了味儿,她肚子就控制不住一咕噜又开始叫唤。
桌旁四张圆杌,都一径铺了红缎子。
红烛轻轻摇晃,在素色绢纸糊就的轩窗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屋子不算太大,一张床,一张案桌,一张圆桌并几个圆凳子。
入眼都是红色,满目的红,红帐子,红被子,红烛红灯笼……芦花看得有些眼晕。
肚子再度发出了一连串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芦花将盖头撩开了些,再次看了眼桌子。
白玉盘里那叠红豆糕馋得她直咽口水。
芦花转动目光,微微起身,抻长脖子瞧了眼对面床上。
那人还是面朝上没半点儿动静。
也许是睡着了,也许……嗯,去见上帝了。
她于是坐定,然后大胆伸手,动作迅速地将那一盘子红豆糕全抓在手板心里,再闪电般快速收回来搁在桌下遮遮掩掩。然后低着头,小块小块地把糕点掰开来塞进嘴巴里,就在红盖头下面轻轻咀嚼起来。
新娘子的一举一动都被郁齐书看在眼里。
自房门被推开,他就将所有的动静听在耳中。张妈同几个婆子出去后,他微微调转视线,瞥了眼坐在他身旁床沿边的他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