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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我怎么看到太宗皇帝了(第1页)

张辅其实不想掺和这滩浑水,他的岁数已经太大了,不想再经历什么风浪了。但是现在的形式之下,不由得他不站出来,去劝说皇帝拨乱反正。没别的原因,实在是朱祁镇的操作让人看不懂。“陛下,土木堡地势较高,四周唯一一条水源距离我军驻扎之地甚远。若是也先派军占领妫川,断我水源,后果不堪设想。”“依老臣之见,不若趁着此时天色未晚,先行进入怀来城,据城固守方为上策。”总结下来就是六个字。猥琐发育,别浪。见朱祁镇神色有些变化,张辅决定趁热打铁。“陛下,怀来城位于边境,武备齐整,粮秣充足,若我大军据城固守,任他也先有三头六臂,都不可能撼动我军分毫!”朱祁镇明显被说动了,他张张嘴就要下令。王振看到朱祁镇意动,立刻就急了。现在就急行军去怀来?那我一千多辆车的辎重呢?你们损失的生命,我损失的可是我珍贵的财物啊!“你大胆!英国公!”王振立刻先声夺人:“你莫非以为陛下不通兵事?我二十万大军兵精粮足,驻扎在土木堡,任他也先有多少人马,都是有来无回!难不成英国公岁数大了,因为怕死,所以才劝陛下去怀来?”王振的想法其实更简单,反正打仗冲锋不是我,吹吹牛逼败败火。这句诛心之言,正中张辅的肋条子。他张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看到朱祁镇在王振的话语下忽然变得坚定的面色。“陛下,英国公乃老成谋国之言,还望陛下采纳忠言!”户部尚书王佐率先跪下,字字泣血地恳求道。“陛下,不听忠言,悔之晚矣!”大学士曹鼐也跟着恳求。“陛下,此时我军已然师老兵疲,而瓦剌此时兵锋正盛,我军劳师已久,恐难抵挡啊!”驸马都尉井源也在恳请朱祁镇采纳张辅的意见。被王振说动的朱祁镇,又一次地犹豫了起来。兵部尚书邝埜见朱祁镇犹豫,立刻进言道:“陛下,我等身死事小,若连累陛下横遭前宋徽钦二帝故事,我等岂不遗臭万年?”这句话可真把朱祁镇吓到了,他也经常读史,当然知道宋徽宗和宋钦宗去雪乡考察的事情。被人写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倒是小事儿,毕竟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生前那是真遭罪啊,听说他们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啧,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他终于下定决心,张口就要下令前往怀来。但王振当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他或许在军略上不是专业的,在政务上也不是专业的,在后勤上更不是专业的——但是,他在进谗言这一块儿,绝对是专业的。“英国公,邝大人,井驸马,伱们真的是好齐的心啊……”王振的声音阴阳怪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你们沆瀣一气来合伙欺骗陛下了。这话落在朱祁镇的耳朵里,不啻于一记惊雷。按照皇奶奶临死前对他的嘱咐,他老祖宗们的构想,勋贵是要和文官们分庭抗礼相互制衡的。这件事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一直以来也没当回事儿。朱瞻基去世得早,从来没有教过他为君之道,也没教过他大明的根本。他娘又只是个心机婊,让她在后宫勾心斗角还行,指望她教点帝王术那还不指望老母猪上树。只有张太皇太后,偶尔还能提点他几句。但是他娘孙太后和皇奶奶张太皇太后因为胡善祥的事情不和,孙太后总能找尽各种办法让他不和太皇太后多亲近。这也导致张太皇太后教他的东西,很多他都只学了个一知半解。但现在不由得他不去多想,现在勋贵竟然和文官走到了一起,还带上了井源这个嘉兴大长公主驸马……越想,朱祁镇越觉得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浑身冷汗,手脚冰凉。你们这些群臣还能不能好了?朕到底怎样活着你们才满意?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个朝廷到处充斥着对皇帝的压迫,皇帝何时才能真正滴站起来!他现在脑内开始风暴,会不会从一开始,这就是朝臣们的一个局?诱使他一步一步地往里跳,甚至可能也先也是他们勾搭进来的?是了,为何也先仅仅几天时间,便能找到自己的行踪?一定是朝中有内鬼!而且是大大的内鬼!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儿子朱见深今年也才两岁,届时主弱臣强,朝中大权也会逐步向文官们让渡……已经在脑内竞合的人,是根本不去想自己的猜测是有多么的漏洞百出的。朱祁镇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脑补,在他眼里,现在唯一值得他信任的人,只有一个王振,别人都不可信,都是要害他的。他决定不再和群臣妥协,而是跟随自己的意愿行事。不就是在土木堡吗?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朕今天也必须驻扎在土木堡!朕说的!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不一会儿,便跑进来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他刚刚闯进帐篷,便昏死过去。张辅立刻上前,从他身上搜出文书,然后命令其他人给他带下去。他看了一眼文书,便愣住了。邝埜接过文书,也愣在了原地。“只要成国公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朱祁镇没在意这边的情况,而是摆摆手很随意地说道,“成国公跟随太宗文皇帝征战多年,朕观成国公,有冠军侯之姿也……”“陛下!成国公,成国公他……”邝埜哆哆嗦嗦地说着,却说不下去了。“成国公在鹞儿岭中伏,三万骑兵尽数阵亡,成国公也壮烈殉国……”见邝埜说不下去,张辅凄凉地接过话茬道。朱祁镇颤抖着将手伸向太阳穴,这个消息不啻于一记惊雷炸响在他的心间。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瓦剌充其量不过两万人,而成国公加上吴克忠、吴克勤兄弟,足足五万的人马,怎么就能被这两万人打得全军覆没?这一切,定然是个局啊……若也先没有事先准备,怎么可能全歼这近五万人?甚至还有三万的骑兵……若这是个局的话,那么为何他们会联手催促朕前往怀来?难不成去往怀来的路上也有他们的人马埋伏着?想到这里,朱祁镇擦擦冷汗,强作镇定地下着命令。“点到名的人留下来,张辅,邝埜,王佐,还有井源。”等到帐篷里只剩下点到名的几人之后,朱祁镇忽然爆发了。“这是朕的命令!驻扎在土木堡是朕下的命令!你们算什么东西!还这么大胆,连朕的命令都敢抗衡?!”“原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所有朝臣都在忽悠我!人人都在忽悠我,甚至是井源这种皇亲国戚!你们这一个个将军和朝臣加起来堆在一起充其量算是豺狼,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臭鱼烂虾!”井源语速飞快地反驳道:“陛下,臣无法接受您这样的话语,这些都是您的军人,为了您浴血奋战……”“只是群臭鱼烂虾!反贼和妨碍咱的渣渣!”朱祁镇的情绪几近崩溃,手舞足蹈地大声骂道。“陛下,您这话实在重得有些过分了!”张辅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这一个个哪里是臣子,结党营私,违抗皇命,简直为害整个大明!”说到这里,朱祁镇狠狠地将手中的毛笔摔在桌子上。“无一忠烈!”“你们之所以用将军来称呼自己,不过是在军中混够了年份!握着刀刃,你们只学会了吃饱充肥!”朱祁镇伸手指着众臣,状若癫狂地痛骂道:“多少年来,朝臣们一直只知道拖着朕的后腿!整个朝堂整天尽可能地故意使坏,让朕被限制!”朱祁镇伸手握拳,在桌子上咚咚地捶着。“朕早该够胆去干的!早八百年就应该把你们都揪出来弄死!学太祖高皇帝!!!”“反贼啊,从头到尾,你们这些个朝臣就只会结党营私,阳奉阴违搞这种反叛!你们眼中只有你们自己!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要从朕的手中抢走本属于朕的权力!也先是怎么知道朕行踪的?是不是你们当中出了叛徒?你们为了手中的权力,穷凶极恶地出卖了整个大明!朕有理由相信!那通往怀来城的路上早就等待着也先的大军,只要朕一到,立刻就会冲杀出来,将朕的这些将士们全部砍杀!”“但朕告诉你们,所有叛徒的血都会偿还!一个个的不流血怎么偿还呢!朕要把叛徒们拉到孝陵前,让他们一个一个淹死在自己的血水里!”朱祁镇骂到这里,显然也已经累了。他无力地瘫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朕的命令你们一个一个都抗旨不尊,君臣之间尚不齐心,又怎么可能去怀来城和瓦剌人作战?朕意已决,就在土木堡休整一日,待到明日清晨再启程进发!”“陛下,不听忠言,悔之晚矣啊!”邝埜悲声高呼。朱祁镇身边一直沉默不言的王振忽然大喝一声:“腐儒怎知行军用兵之事,再敢乱言,处以死罪!”“我替社稷百姓出言,何惧一死!”邝埜身板挺得笔直,那双目之中的熠熠辉光,竟然将王振震慑得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见王振被镇住,朱祁镇便为他出头道:“来人!将邝埜叉出去!”很快,王振的干儿子们便拎着棒子,将邝埜叉了出去。张辅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祁镇,仰天长叹一声,摇着头走出朱祁镇的帐篷。只可惜我张辅一世英名,就要丧在这土木堡之中了吗?张辅看着远处天边云海,心里不禁在叹息着。太宗文皇帝啊,您若是在天有灵,就管管您这重孙子吧。可怜我大明四代神君打造的基业,就要折送在孺子之手!“英国公……”邝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张辅回过头去,看到是邝埜后,不禁叹息一声。“邝大人。”二人沉默良久,邝埜才开口道:“国公可有良策?”“方才我等一同进言,已是触犯了陛下的忌讳,若此时再去,岂不是触了他的霉头?”张辅抚须长叹,又看向邝埜,摇头叹息道:“邝大人前月坠马受伤颇重,本可入怀来就医,为何还要跟随军中,以致今日之祸?”“陛下亲自出征,做臣子的又怎能因为一点小伤就不跟从呢?”邝埜目光闪动,自嘲一笑:“都说读书人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我这个做臣子的已经将能做的全部都做了,如今还剩下的,也只有一死以报君恩了!”二人相对无言。半晌后,邝埜拖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回到了帐篷之中。户部尚书王佐早就在帐篷之中等候多时,一见到回来的邝埜,不由得潸然泪下。“孟质兄,今日……”说到一半,王佐就说不下去了。孟质是邝埜的字,二人同为六部尚书,故而都以字相称。“不说了,不说了,公弼兄……”邝埜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掏出两小坛酒。“今日你我一醉方休!”“好!”王佐擦擦眼泪,接受了邝埜的提议。二人对坐在帐篷之中,一句话也不说,一杯接一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闷酒。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皇帝已经铁了心要在土木堡驻扎,他们能做的也就是等死了。身为兵部尚书,邝埜当然知兵,土木堡这地方但凡被断了水,那就是瓮中之鳖。“公弼兄,我恨呐!”邝埜喝了半坛,两眼已经开始画起魂来:“你说当时怎么就……怎么就没将陛下拦住呢!当时谁……谁说来着,要去慈宁宫请太后来,来劝陛下……”“嗨,能有什么用?”王佐迷迷糊糊地摆摆手:“太后?呵呵……太后她要是想阻止,她早就阻止了!她……她根本就不想管,要我说啊,除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没人能管得了陛下了!”“只可惜我大明这些好儿郎啊!”王佐说到这里,不禁悲声哭泣。“想要让陛下回心转意,除非……除非太祖,或者太宗,或者是宣宗他们亲至,不然啊,不然恐怕……”邝埜正迷瞪着眼睛呢,忽然哈哈地笑了。“怎……怎么了?你,彼其娘之,你笑什么?”王佐迷迷糊糊地问道。“真是喝醉了,我怎么,我怎么好像看到太宗皇帝了?”邝埜指着王佐的身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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