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上的缝隙孔明月看着曲子祥,他的肢体语言已经透露出放弃。只是他站立的位置,太方便射击了,孔明月如果要踹门,就必须和他正面相对。
“我猜,你现在在想,杀个警察,这辈子也算辉煌过,对吧?”周尧更像是在自说自话。
可曲子祥脑子里闪过的想法,居然真的被说了出来,他握着弩的手松松紧紧,拿不定主意。
“你做不到的。曲子祥,你不是个滥杀的人,你有自己的底线。”
“闭嘴……闭嘴……”曲子祥厌恶被定义,他厌恶被形容成一个“好人”。
“虽然你绑架了陈法医,这是不得不的意外,但你没有伤害她。最关键的是,你甚至都没有限制高澄的人身自由。你一直在克制,不去伤害无辜的人。你不想迈过那条红线……”
什么?孔明月愣了一下,高澄一直是自由的?
“闭嘴!”
恼羞成怒的曲子祥把手电扔在地上,朝窗外大吼起来。
这次楼下的人都听到了,周尧不为所动,继续说:“因为一旦迈过那条红线,你就会彻底变成一个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人,你不想。现在也一样,孔明月不是你的仇人,杀了她,你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你一旦杀了她,你经历的那些痛苦,和你做的挣扎,就都没有了意义,你留在世上的结论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差不多了——孔明月再也没有犹豫,她起身抬高腿,大力踹着门上木板的破处——被惊动的曲子祥立刻朝她举起了弩。
她丝毫没有停顿,木板比她想象还要脆,几下就出了一个大洞,她把手伸出去,打开了门闩。
曲子祥手中的弩仍旧对准了她,手指就扣在扳机上,孔明月丝毫没有闪避,放缓脚步慢慢靠近。
箭矢始终没有射出,孔明月发觉曲子祥的手在抖。
“停手吧。”孔明月抬手压住他手里的弩,“你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对的,你做不到随便杀人。”
曲子祥的手指仍然没有离开扳机,可就像过去一样,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拉扯他,就像他背后有两只手,每每在他想大开杀戒时箍住他肩膀。所以他只能杀那些他确定活该的人,只有杀那些人才能令他感到兴奋。他也不是没想过随机杀人,可他下不去手,他会觉得恶心。
倒不是孔明月有多相信曲子祥不会动手,而是她现在已经站在了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内。弩虽然不像弓,需要很大的蓄力空间,但毕竟也是远程武器。现在这个距离,孔明月有把握在曲子祥有动作前缴械,所以她丝毫不紧张。
“曲子祥,你只是把你对父母的恨,把你自己经历的不幸转嫁到他人身上。”楼下的周尧继续说,孔明月支棱着耳朵,发觉他变了位置,“看似你是在为其他因为父母的不负责任而遭遇不幸的孩子出头,实际上,你只是自怜自艾。放弃吧,一切都没有意义。”
“呵,一切都没有意义……”曲子祥苦笑一声,直接翻转手腕,弩掉在了地上。
他退后两步,看着孔明月说:“在他们这种所谓的健全人眼里,我这种人,活着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呢?你也是这么想吗?”
“健全的定义是什么?这个定义是谁决定的?”孔明月一脚把弩踢进了一旁的屋里,试着调整方向,将曲子祥引到她想要的方向,“就现在楼下大言不惭这个小子,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妈妈在街上被陌生人捅死了。”
曲子祥的神色凝固了一下。
“他爸很快另外组建了家庭,又生了孩子。他到现在还是非要跟他爸和他后妈拧着一股劲儿,势必要让每个人都不痛快。你觉得他算健全的人吗?”
这时周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孔明月心想他要是知道自己在说他的事,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现在也算礼尚往来。
“曲子祥,再给你三分钟,你最好和孔队一起下来。或者,你让孔队自己下来。不要再错下去了,至少在最后,做一次对的选择。”
三分钟。孔明月心里有数了。无论周尧在暗示什么,最多三分钟,他们必须得离开这栋楼。
“他选择改变人生方向,当个警察,亲手去逮捕那些犯罪者,而不是到马路上随便捅几个人发泄心里的愤怒。”随着孔明月向前走,曲子祥始终在后退,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我不是要和你讲什么大道理,说实话,你的罪太大了,没什么更改的空间。我只想说,你不是没有选择。”
“选择?”曲子祥冷笑,突然拔高声调,“什么叫选择?!两样东西放在你面前,你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自由去选,那叫选择!可人生哪有那么多自由,真正遇见的选择都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谁能保证对错!你去街上看看那些孩子,他们在大人面前哪里有选择,多少孩子连买根棒棒糖的选择权都没有!”
说起这个,孔明月忍不住想到小时候,她想买任何东西,孔来儿脸上都会先闪过一丝为难,但随后就会让她随便买。她们一起去超市,从零食货架前走过,孔明月有时候会忍不住拿起一些东西再放下,她拿不准那些东西对家里来说是不是贵的,最终什么都不敢拿。而孔来儿会在背后追着她,问她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些事情在爱面前,其实都是小事。
“我倒要问问你,孔来儿当时只有两个选择,救和不救,不救你们都会死,可她不会变成杀人犯。她做错选择了吗?”曲子祥歪着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