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偏殿被熊熊大海所笼罩,冲天的火光与布满乌云的黑沉沉天际映衬,更显的沉闷而压抑。
偏殿外的那片长着野草的石板地面上,江夏王萧子潜和九江王萧子启就那么站在那里,他们依旧穿着粗布织就的白袍,蓬乱的头上随便挽了个髻,上面都插着木簪。
面对着上百名凶神恶煞的恶徒,他们依旧从容不迫,彰显着皇室成员该有的高贵与从容。
站在众多恶徒之中的中常侍赵洪升发出一声尖细的讥笑,他似乎在九江王萧子启那双略显无措的眼中看到了他内心的恐惧。
“九江王,对不住了,本来没你什么事,只怪你时运不好,恰好跟江夏王同处一室,那咱家也没办法,只能顺便一起送你们兄弟二人上路去了。”
萧子启看了看在自己身旁一身凛然正气的兄长,他使劲挺了挺腰,厉声道:“阉竖!孤……孤乃是高帝、武帝血脉,怎会怕你这龌龊不堪的脏物,要杀要剐随便,堂堂郡王怎能容你随意玷污。”
赵洪升笑道:“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老好人九江王也会有这般胆色,咱家也算是看走眼了,那好,就冲你这番硬气,咱家也要留你一具全尸。”
萧子启还想与这阉人辩驳,他的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弟。”
萧子启自小就最听他兄长的话,见兄长冲他摇摇头,也就闭口不言,将脸别向一边。
赵洪升又是一笑:“江夏王,这事莫怪咱家了,事到如今,各为其主,咱家这就送你上路,不会让你们太痛苦的。”
萧子潜冷笑:“事到如今,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横竖都是一死,只是本王有两个小小要求。”
“说来听听。”
“第一,本王是当朝皇叔,顾及着皇家的体面,本王和本王的皇弟不能死得太不体面。”
“这是自然,只要江夏王爷束手就擒,咱家会给王爷们一个体面。”赵洪升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断魂散如何?无色无味,沾染就死,甚至都不会七窍流血,死法够体面了吧!白绫还得受窒息之苦。”
“嗯,周公想得周全,看来是早有准备了。”萧子潜笑了笑,“致于第二个要求,本王从来都是个明白人,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周公如何搞来如此大的阵仗,来杀孤?”
周洪升脸色立马变得凶恶起来:“江夏王爷不死,就怕这社稷的擎天一柱塌不了,太子殿下的复辟大业完成不了,咱家到死也无颜去见先皇。“
萧子潜眯了眯眼:“东昏侯的遗腹子果然还在,你与梅虫儿内外勾结,就为了等这一天。”
周洪升暴怒:“什么东昏侯,莫用这耻辱的名号来侮辱先帝!若先帝在,给他十年时间,我大齐的国力必将蒸蒸日上,到那时北上河洛,一统中原都不在话下,而你们……一个个野心家,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就葬送了我大齐朝的大好局面。
“如今的天下,江夏王看看,到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朝廷官员相互倾轧,怎管社稷安危;各种徭役、赋税层出不穷,百姓苦不堪言,变卖田产,委身豪门世家之下,致使土地兼并日重,国家收支日益艰难;地方豪强各自为政,敢于公然与朝廷叫板;边事荒废,只靠几名老将苦苦支撑。
“这都是你……和那死掉的伪帝萧子明一手造成的,大齐的社稷就毁在你们的手里,好在不破不立,清除完你们这些流毒,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世道岂不更好?”
萧子潜叹声道:“周公此言偏颇了,萧宝卷在位之时,他如此急功近利的改制怎会成功,只能让百姓国家日苦。而他那时所要面对的最大敌人是谁?周公可知道?”
“你说的可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正是此人,北魏孝文帝天纵英才、英明神武,说他是千古一帝也并不为过。敢问周公,平心而论,北魏孝文帝与你们口中的先帝,谁优谁劣,你可自知?”
周洪升眼神流转,沉默不语。
“自然是北魏孝文帝了,况且那时他野心勃勃,妄图凭借着北魏鼎盛的国力挥师南下,一统中华。只是天不假年,孝文帝三十二岁便英年早逝,若他健在,敢问那萧宝卷可能对付得了拓跋宏?”
听到这里,周洪升的眼眸在暗淡了片刻之后,又突然变得凶狠。
“强词夺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事已至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了!”
萧子潜脸色如常:“刚刚周公说了,若孤王死,则江山折损一柱,孤王本想求死,经周公如此一指点,本王又不想死了。”
周洪升大怒:“江夏王,你敢戏弄咱家!”
萧子潜眼露轻蔑,他不紧不慢地自怀里取出龟甲铜墙,蹲在地上给自己卜了一卦。
他微微抬了抬眼:“本王的卦象说,本王死不了。”
话到这里,就听到远远近近有喊杀声向着这边靠近,还有震地的脚步声。
周洪升看看左右,他发现身旁的好多凶徒已经面露惧色,他大吼道:“别听他瞎说,此人最善蛊惑人心,杀了他,大事必成,到时候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杀!”
十几个最为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首先跳了出来,举着手里的环首刀就向着两位王爷杀了过来。
萧子启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他再也装不出刚刚的镇定了。
倒是萧子潜依旧是一副似乎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不理会那些要杀自己的恶徒,专心致志的在地上捡着铜钱。
就在这时,熊熊燃烧的偏殿两侧的黑暗地带有如蝗的箭簇射来,“嗖嗖嗖”就将那些带头要杀两位王爷的凶徒射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