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春说:“本人是西后庄人,或者说西后庄是本人的故乡呀!”
“噢,明白了!”对人际关系十分敏感的陈晓南说,“凭了赵老先生同西后庄人的那种特殊的关系,赵凯对西后庄人会另眼看待的。”
“何止于此!”刘志春更为得意了,“还有两点更重要的:一是我在本村上学,是赵老先生的学生。二是赵老先生病了一场,是我爹我妈喂饭,侍候了一个月才康复的。
赵老先生感恩不尽,去世前一个月,还给俺爹写了一封信。你们说吧,赵凯是赵老先生的儿子,我是俺爹妈的儿子,这算不算是一种关系?“
陈晓南站起来,异常激动地说:“太好了!太重要了!
我给兄弟敬一杯,然后再碰一杯。“
纪兰忙拉陈晓南坐下去,说:“你冷静点,不要过于激动。”又对刘志春说:“他血压有点高,我替他敬你一杯,再碰一杯,行不行?”
刘志春说:“嫂子亲自出马,我敢说个不字吗?”说着,接过敬酒喝了,又碰了一杯。然后说道:“话说回来,关系就这么个关系,凭这点关系要升任副县长,显然是不够的。说到底,我只能引见引见,给你挂个钩。”
陈晓南说:“能引见就很不简单了。只要挂上钩,以后的戏我就知道该怎么唱了。”
接下来,他们就商量这事该怎么运作。大家都感到有些经验不足。张三原没当过官,也没跑过官。纪兰是省艺干校毕业生,工作这么些年了,还是文化馆副馆长,副股级。刘志春的表哥是县委宣传部分管文化工作的副部长,刘志春从剧团调回文化局时,没用他跑就办了。比较而言,还是数陈晓南的官场经验丰富。他毕竟有过几回冲刺,而且每一回都如愿以偿,因此张三原说:“官场的事,我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志春也扯淡,玩女人行,玩政治不行,四十来岁的人了,闹了个副科级,还是表哥给一手办的。”
刘志春说:“你老兄啥时也不忘损我一下。不过我的作用也就是只能引见一下。其余一切,陈兄你怎么办,我们配合。你指挥,我们动就是了。”
陈晓南说:“同上层打交道,我也只是县一级,县以上还是头一回,不过大同小异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紧的是了解一下赵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社会上流传给领导划等,是这么说的:不收钱还办事的,是一等,但生活中几乎没有,一等空缺;钱也收事也办的,虽然不怎么干净,但有人说好,是二等;钱也不收事也不办的,倒是廉洁,却没有一点儿用,是三等;收了钱不办事的,这是政治骗子,王八蛋,是四等,也不知赵凯属于哪一种?“
张三原说:“碰运气吧。说不定一等不空缺,只有一位,正好让你给碰上了。”
刘志春问:“你怎么敢抱这种幻想?”
张三原说:“这赵凯同别的领导不一样。身为市委书记,修一条路只需一句话,几十万几百万就下去了。可他个人掏钱,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官?因此我就想,他说不定就是人们所说的空缺的一等领导。”
陶晓南说:“修路这件事,的确很重要,很有参考价值。但我的结论并不乐观。修路自己掏腰包,说明这人廉洁,而且不是一般的廉洁。对我们来说,廉洁是不利因素,坦率讲,我们是花钱买官,希望遇个贪官,能把我们的钱收下。所谓收了钱不办事的领导毕竟是少数。只要他收下,成功率不能说百分之百吧,起码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纪兰一听,有点担心,说道:“照你们这么说,这事多半弄不成。与其耗钱费力弄不成,还不如趁早算了。全县三十多万人,当副县长的能有几个?不当副县长照样活。”
陈晓南忙说:“这种事本来就是风险投资,谁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有一点你注意:社会上买官的事,久禁不止,趋之若鹜,这就说明成功者绝不是少数。
我们刚才分析情况,是为了知己知彼,决不能因此打退堂鼓。“停了停又说,”关在屋里很难做到知己知彼,志春你对赵凯周围的人,比如秘书、司机等人是不是认识?“
刘志春说:“在修路时,赵凯来过几次,每次来还参加一两个钟头劳动,司机我见过两次,秘书见过一次。我认识人家,至于人家认识我不认识就难说了。”
陈晓南说:“看来还得兄弟去一回市里。设法同赵凯周围的人接触接触,摸摸底,同时也寻找个见赵凯的机会。如有机会,你打电话,如没机会,摸了情况回来再说。”
刘志春想了想说:“要去,今下午就去,只是下午没班车,有个交通问题。要不人们说,当官要当正的,玩女人要玩嫩的。这绝对正确,我们那破吉普一把手霸着,我们三个副局长,除了特殊的公事用一下,一般情况下,三个人睁着六只眼看人家一把手用吧。你得给我解决车,你是正职一把手,你们的桑塔纳得先尽你用。”
陈晓南说:“这个现成。”又朝厨房喊:“纪兰,快点上饭!”
刘志春下午之时坐陈晓南的银灰色桑塔纳出发,晚上9点返回,在市里停留了四个钟头,先到办公室见了见秘书。秘书叫王容,不多说话,又忙着处理信件,刘志春只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又到车队找到司机小孔。这小孔笑眯眯的,挺健谈,两人一见如故。刘志春还请小孔洗桑拿,为了表明不是光说在嘴上,当即掏出一千元,“啪”地拍在桌上,就连打炮费都考虑上了。小孔虽没有接受,但感觉刘志春慷慨大方,够朋友,一下子关系拉近了好多。因此凡是刘志春提起的有关赵凯的话题,小孔都是以朋友对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过这样几句话:
“赵书记人是好人,这没说的。可就是有点苦行僧的味道,跟着他,我们都毫无好处,人家撂到车上几条烟,他都原封不动地撂下去。我给他开车二年了,没见过有啥收贿受礼的情况,他夫人叫李雪莲,是纪委办公室主任,口碑也挺好。不像有些官大太那样让人讨厌。当然,腐败透顶的人,也不会在秘书,司机面前腐败。腐败的事全是幕后交易。真正的腐败高手,更是不露痕迹,装得比廉洁的还廉洁呢。老刘咱是说社会上的情况,可不是说赵书记就是这样。咱是闲聊,聊了就了啦。”还说:“你要书记办啥事,慎重点就是了,我给你提供不了有用的东西,但有一条,要知道书记的行踪,兄弟可以帮忙,随时给兄弟打呼机。”
刘志春问:“赵书记最近两天不出门吧?”他的考虑是不是需要把陈晓南叫来,小孔说:“后天回老家去,给他父亲过三周年,上午去,赶晚上回来,在老家实际只呆半天,上上坟,吃一顿饭,就了事了。”
刘志春将上述情况一一向陈晓南作了汇报。刘志春讲得眉飞色舞,陈晓南听得眉开眼笑,陈晓南朝刘志春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说:“志春,你这次外交是成功的!单是赵凯后天回老家给父亲过三周年这条信息,就足以让我们高兴。”
刘志春问:“你是说,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到他老家去?”
“对!天赐良机!”陈晓南说。
“我看不大合适吧?”纪兰拿起遥控板,将电视声音调小转过身来说,“人家个人办事,你们插一杠子进去,人家心里不烦吗?”
陈晓南说:“他办私事,咱们这也是私事,私事在私事场合办最适宜。回到市里再找,就不容易了。领导们多陪客,很少回家吃饭,晚上得九点以后才回家。这时你到家里找,才惹人家反感呢。到办公室找,总觉得感觉不对,不适宜作这种交易。再者办公室人来人往,你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完就被打断了。”
刘志春说:“有道理,咱就到老家找他。”
陈晓南说:“还有一点:他老家也属晋西北,风俗民情差不多。老人去世后,头周年二周年仍属白事,小过。
三周年要大过,而且以红事办,连对联都贴成红的,咱们去了正好上礼。这叫做咱送得合情,他收得也合理,这正是行贿的天赐良机,也是官们敛财的大好机会。有的领导想收钱了,实在没有合适机会,就说身体不适,住院吧。
下面的人呢,或者是感情投资,打个基础;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办,就送钱,三千五千或万儿八千不等,要领导营养营养。领导感到收得差不多了,就说,身体觉得好多了,工作还忙着呢,就腰缠万贯出院了,你想想,要是有婚丧大事要办,还用着装病住院?“
刘志春说:“你说的是蒋副县长吧?听说他就常干这号事。”
陈晓南说:“何止蒋副县长,这样的人多哩。咱不管他们,咱说咱的,明天上午是关于修建经贸大楼的协调会,下午是党委民主生活会,一天有事。你也安排一下工作。明天晚上我在城关镇的新星旅舍开个房间,把三原也叫上,咱们三人好好研究一下后天的行动方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