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着“快点杀了我”的被告,他的发言并没有被认为是在反省,而是被认为只不过是一种自暴自弃杀了孩子们,到最后依然自暴自弃的表现罢了。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好。我当时劝他上诉,但他没听我的。他服了十年刑,最后死在狱中。卧病不起的老母亲也没有人照顾,就那样死去了。”
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
“你怎么看?没错,他是夺走了天真孩子的生命,这是犯罪,是应该赎罪的行为。但是虐待呢?过量劳动呢?这些真的毫无关系吗?不,不对不对。这个案件是极端例子,就算多不服那个判决,这事是个例外。这种事很少见。但是,就算没有这种极端例子,在某种意义上把受害人家属神圣化的社会歪风也很严重。以这种歪风为保护伞,披着受害人家属外皮的怪物们横行霸道,大摇大摆,我觉得这很不公平。但是,不管是再混账的人,只要没有犯罪,就不能告他。不管那人有多蠢,多卑鄙,只要是受害人的家属……”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理所当然?”
“不是就应该是这样吗?管他是受害人的家属还是加害人的家属,和这些都没关系。不管是谁,只要守法就不能处罚。只要是法律允许的,不是做啥都行吗?”
“没这回事!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这么回事。不触犯法律,不就是遵守法律吗?如果怀疑这一点那不是天下大乱了?”
“不,我不是怀疑法律,法律是要认真遵守,要相信的。我只是觉得,在法律制定的标准中,被欺负的人……”
“你说啥呀?”渡来瞪着我,“谁被欺负了?罪犯就是罪犯,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不是罪犯的人就不是罪犯。不,比这个还要简单。批评纠正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人不是你的工作,当然,那种人横行霸道是很让人生气,但就算这样难道就能减轻罪犯的罪吗?这种情况下没办法,必须保持平衡啊。”
“平衡?”
“平衡。你的那个案件,没错,那个犯人是挺可怜的。而且受害人的父母,那个犯人的公司、亲戚,都不怎么样,应该说都很过分。但是最最可怜的,并不是杀了人的人,而是死去的孩子们吧?”
他们死去了。
“这么说也没错,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那个犯人虽然挺可怜的,但仍然应该接受法律制裁吧?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终身监禁,都是没有办法的事,都是一样的。决定判几年的不是本人,像你们这些了不起的人才是审判官。而父母、公司、亲戚之类的,对他们发表意见不是你的工作吧?”
“但是,人们……”
“管他什么人们,你们不能审判那些没犯法的人吧?那么就不要这个那个唧唧歪歪的,把这一点好好地让人们知道才是你们的工作吧?如果你有认真打官司的话这个应该懂的吧?”
“我——我是很认真的。”
“是吧,不能什么事都只凭自己想法去决定。因为犯人以外的人在胡搞乱来,就要减轻犯人的罪,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我没这么说,只是要公正,尽量公正地……”
“你这个‘公正地’,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地替换成了其他东西了吧?你其实只是不甘心打输了官司而已吧?法官也不是那种好忽悠的人,不会被媒体和那对恶心夫妇的演技什么的影响吧?判决也不会因为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们的行为随便更改的吧?难道审判我们的人都是这种不靠谱的吗?”
“这……不是的,没有的事。”
“既然这样,那打输了官司,要么是因为你的主张错误,要么就是因为你的辩护有问题不是吗?法官是很厉害,但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也可能做错事,如果你是正确的话——那说明你打官司的水平不怎么样吧,你是因为这个才觉得火大的吧?”渡来健也说道,“把那些东西强加在人身上,真让人头疼啊。我说,虽然你说别人是垃圾,但是亚佐美的母亲没有讨厌亚佐美也没有虐待折磨她,她只是不懂疼爱她的方式。佐久间先生虽然只是黑社会的最底层成员,但他非常喜欢亚佐美,非常珍惜她。就算是那些和亚佐美上床的老男人,虽然好色又猥琐,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他们也没有讨厌过亚佐美。佳织小姐虽然做了那种事,但也有很多自己的不容易和不顺心。每个人都不容易,人们很傻,所以会犯错,会跌倒,会堕落,有时候没用得连自己都会讨厌自己。我呢,因为想知道亚佐美的事,所以到处打听,但每个人都是一个劲地光说自己的事,所以我很明白的——大家其实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你也一样。调查我的警察、检察官,大家都没什么不同。你和五条先生是站在正义一方的吧?你们的心中有正义,这个我很明白。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只是因为不甘心,因为对那场打输的官司不甘心,而被蒙蔽了双眼。”
“是吗?”
“你这样把相关人员都说成坏人,非说亚佐美是不幸的,到底有什么意义?亚佐美并没有不幸——直到我杀死她为止。”
“但是为什么她说想死?这说不通啊!为什么你要杀了她,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亚佐美说想死吗?”
“没有遇到不幸的人会说这种话吗?”